譬如骆雅志, 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 浮现在眼前的确实他死后惨状, 而死后的他就立在这里。
——游戏中死去的人，好像都长眠于此了。
“没错。”
蓟惜听见回答的声音一愣, 这才恍惚意识到她将心里话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循声望去，一名背着剑的青年正从远方慢步走来。
蓟惜迟疑地开口：“邢维？”
邢维立在她身边, 瞟了墓碑一眼：“嗯。”
“第十二关玩家只有俩个人……原来说的另一个是你。”
“是我不好吗？”邢维从口袋摸出烟叼上嘴巴, 侧目一笑。
蓟惜不慌不忙地摇头：“好, 有你在，我更有过关信心了。”
邢维又笑了下, 烟根夹在手里吐出一串烟圈。
蓟惜嗅到了烟味, 皱眉：“每次见你, 你都抽烟。”
“没办法, 我就这点乐趣。”邢维说罢反问, “不喜欢？”
蓟惜摇头，看他叼烟的侧脸问：“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书上说爱抽烟的人大多压力都大。”
邢维垂眼望着火红的烟头，咬着东西支吾不清地说：“在这里能压力不大吗？所幸只剩最后一关了。”
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散步，一边随口闲谈着不知所谓的事情。
现在才黄昏, 鬼怪还没有倾巢而出，给他们留下一点偷闲的时间。
“出不去了，这是将我们的行动范围硬限制在墓区。”
邢维打量着拦住他们、高耸入云的铁丝网，往外景象被一片迷雾给遮挡住。
“通关目标要求我们击败BOSS，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
蓟惜回想起宿堰的脸，有些头痛。
他大概率就是这关BOSS，看来命中注定要跟他对上。
邢维已经抽完了一根烟，正想从口袋拿出另一根时，举止忽然凝滞。
“对付BOSS前先击败小喽啰吧！它们开始行动了——”
黄昏已过，天色渐沉。
鬼火凭空从四周冒出，代替月光点亮黑夜。
它们正排成整齐的三竖排，凭空又盖上一张白色桌布，远远看上去竟像一张餐桌似的。
它们晃晃荡荡地朝墓场仅剩的二人飘来。
蓟惜和邢维握住武器，背靠着背，满脸警惕地朝四下张望。
耳边同时响起鬼怪们嚣张尖锐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潮涌般袭来。
“嘻嘻嘻嘻，好久没有吃到美食了！”
“竟然有送上门的魂魄吸！啊太棒了，这儿死去的人的魂魄已经不够填饱肚子了！”
“谁也别跟我抢，那俩人都是我的……”
鬼怪们逐渐从各个墓碑上显示身形，丑陋扭曲的模样跟照片上的碑主毫无相似之处。
再加上之前的话，足以猜测出它们墓碑取而代之了，而碑主魂魄恐怕已经消散在人世间——
“先跑！”
邢维率先做下决定，鬼怪数量众多，要是一个个对付恐怕没那么多精力。
蓟惜默认他做下的决定，俩人迅速向外围奔跑起来。
“哎，他们开溜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别跑呀，反正你也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
鬼怪们速度极快地从身后追上来，用鬼火制成的餐桌也夹在中间追上。
蓟惜抽空转头：“数量越来越多了。”
邢维略一思考，侧头询问：“你觉得跑到里面去怎么样？”
里面，意思指幕场中心。
早死人的尸体都埋在那儿，可能有更为强大的鬼也不说定。
蓟惜却毫不迟疑地附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不定强大的鬼可以镇压外围更弱小的鬼。
尽管对他们来说更危险，但总比被众鬼分食更好吧？
因此，俩人毫不迟疑地向里面跑去。
所幸他们这把赌对了——跑的更深，外面鬼混的脚步就越缓慢，最后停留在原地都不肯走近了。
“靠，到嘴的食物要被别人瓜分了！”
“赶紧出来，去里面死的更惨噢~”
“啊啊啊啊啊——又要饿上好多天了！！！”
骂骂咧咧地声音逐渐被抛在身后。
他们似乎是闯关进第二层包围圈，这儿只有零星的鬼火在墓碑上漂浮，似乎对人类毫无兴趣也不靠近。
蓟惜眺望无止境的坟墓上：“我觉得再往里，就是BOSS所在位置。”
假使幕场分为三个圈，属于一层、二层、三层，字数越小鬼怪越强大。
当然这只是片面的地形图而已。
邢维接口：“从刚才来说可以看出鬼怪二层能压制三层，干脆直奔BOSS。”
这样就可以节省体力应战一个了。
进入第十二关，他已经做好死在这里或是活着出去的准备。
蓟惜赞同他说的话。
他们一边警惕地左右环视，一边快步向摸不着尽头的里层走去。
这儿除了坟墓并没有其他看点，从墓碑数量足以见证游戏中到底死了多少人。
而更显然，看守第二层的鬼怪并不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向里靠近，终于按捺不住显露出身形来——
“本来想再多观察一会……”
“我们可比外面那群只知道吃的蠢货更有头脑，看见个人就上也不知是不是闲自己活的太久！”
“啊，终于可以活动身体了~”
“兄弟们，上吧！”
……
第二层包围圈出现的鬼怪数量明显被第三层的数目更少，但却更精明和优质。
蓟惜握紧镰刀，时刻准备应战。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错愕的声音打断他们行动。
“你怎么在这！？”
！？
蓟惜猛地转头，看见远方走来一个男人。
不，应该说是只男鬼。
看那张熟悉的面孔——它是曹溪！？
蓟惜记起来了。
它是自己之前在船上遇见的男鬼……同时也是被自己欺骗过的男鬼。
没想到竟然在此处偶遇了——
蓟惜：“……你好？”
场面有些尴尬。
鬼怪们好奇地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放在独立于一处的同类身上。
“你认识这个人类？”不知是谁先开口问道。
曹溪双手环胸，冷笑一声：“当然认识了，欺骗过我的人类怎么会忘记？”
鬼怪们感兴趣的声音涌起：“欺骗过你！？”
蓟惜：“……”
看来自己将它得罪的不清，即便已过去那么久也还是记得自己。
曹溪没兴趣将自己的丑事详细讲给他们听，它记了这么久可是迫不及待想找她算账呢！
它跟其他鬼打商量：“女的给我，男的你们任分怎样？”
很快有人跳出来反对：“不行！你这是想一个人吃独食吗？”
这句话激起了其他鬼怪的敌意。
曹溪丝毫不怂：“不服的来比试。”
他虽然不像其他鬼怪一样喜欢吃魂魄来增加力量，但是他的力量经过漫长刻苦训练已不容他们小觑。
其他鬼怪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它们面面相觑一会，有些畏缩地默认了。
尽管自己有一战的资本，但它们可不想打没必要的仗来损害自己，不就是分给它一个食物吗？
曹溪见事已达成，满意地又回望着少女：“你跟我走。”
蓟惜爽快地拒绝：“不要。”
她的手顺势牵住身旁邢维的手，表明自己是跟他一起的意思。
不能将他单独留下，即便能战胜蜂拥而至的鬼怪，剩下来的精力恐怕没办法对付BOSS。
最终还是要死的——
听闻此言，曹溪拧起眉头，不满地瞪着她：“我只能带你走。”
“那就都不走。”
“你……”
曹溪气得额上的青筋直蹦，拿她毫无办法。
旁观局势的邢维低头看着掌心硬塞进的柔软似是无骨的手，心中有些微妙的触动感，下意识捏了捏。
蓟惜感觉到了，疑惑地回头看他。
“你跟它走吧。”邢维悄声道，“相信我，我有能力对付它们。”
而她直面一只鬼，混到现在肯定已有一战的实力，何必要放弃这么好的生存机会？
“我……”蓟惜拗不过他认真的目光，最终点点头答应了，“你要小心。”
“好。”
蓟惜慢慢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离，转身向曹溪走去。
俩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邢维盯了手心半响，最后拔出背上的剑说：“来吧！”
……
一路安静无话，俩人沉默地走着。
蓟惜不动声色地环视周围一圈。
曹溪正带她走向墓区更深处，这正合她的意。
若是能甩开它直冲最后一层包围圈，那么就更加省时省力了。
不知走到哪儿，曹溪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严厉地瞪着她：“蓟惜……是吧！？”
蓟惜做错事般低下头：“是。”
毕竟是自己欺骗了人家，道歉的态度要诚恳些。
“呵，欺骗我爽不爽快？看我被你戏弄的团团转很好笑吧？”
怒意再次涌上心头，曹溪捏紧指骨，瞪着她的双目仿佛能喷出火焰。
第六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