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气莫文阗，是气自己。
萧旻明眉头蹙气，又深吸一口气，眉头松开。
莫文阗仔细打量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细微表情。
他眼睫微垂，更是确信了萧旻明的失忆。
莫文阗说：“自从三年前你暑假那会出事，萧叔叔也病倒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工作也忙，没时间照顾他，最近一年萧叔叔基本住在疗养院里。最近因为心血管问题，所以疗养院把他转到市医院做手术。”
闻言，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空气黏着。
萧旻明抿唇，又松开，她想开口问些什么，好多话到嘴边，又很无力，萧旻明没有问。
莫文阗一直注视着她。
女孩的脸上，表情不多，不哭不闹，不委屈，不叫唤命运何其不公，甚至连走过去都没有，这样的萧旻明，莫文阗却感到由衷地熟悉。
是她。
以前的那个。
不合时宜地，莫文阗嘴边扯开一抹笑。
桃花眼的男人抿掉这笑。
他懂萧旻明的细小动作，和心中所想，即使她不说出口。
莫文阗拍了拍萧旻明的肩膀，说：“疗养院是我朋友推荐的，很靠谱，我们工作这个性质，其实萧叔叔住在那里更好，你别多想了。”
萧旻明点头。
不一会，萧柏桦醒来。
第一眼，他见到守在病床前的萧旻明。
萧旻明连忙上前，“爸……”
萧柏桦软绵绵的手臂抽出一旁的枕头，一把扔到了萧旻明的脸上。
“不肖女！快给你文阗哥道歉去！”
萧旻明：“……”
“一天到晚给人家找麻烦，我看你三年前掉水里是脑子真进水了吧！……嘶……”
许是扯到了伤口，萧柏桦终于冷静了，然后横眉冷对萧旻明。
萧旻明：“…………”
妈的好想发明一台时空穿梭机，把这三年掌控自己身体的灵魂揪出来暴打一顿哦！
气！
然而萧旻明不敢气她爸，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脑子又进了一次水，负负得正，这次好了。”
莫文阗：“……”
萧柏桦：“…………”
萧柏桦咧开嘴，“……鬼扯！”
……
为了避免把亲爹气死，萧旻明没探望他多久，就和莫文阗前后脚离开了。
回到家里后，萧旻明仔仔细细问了不少事，然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算账。
她先搜了一下那个疗养院一年的价格。
萧旻明瞳孔微缩，一秒关网页。
然后贼心不死，她再打开。
……两秒又关。
萧旻明只觉得自己心脏病要发了，……多，多少万来着？
肿么不去抢啊？！
萧旻明拍拍自己的脸，心想，看前天搜的“萧旻明”的咖位，即使入圈时间不长，但往好处想，她赚得绝对不少。
萧旻明在微信里翻出理财经济人的微信，她信心满满地向对方发消息，了解自己真实的经济状况。
是的嘛，一张信用卡不能代表什么，一张银行卡上的余额，同样不能代表什么。
看待问题要以全面辩证的眼光才对鸭！
一个多小时后。
萧旻明摊在房间里的豆包中，宛如一条陷入流沙里的咸鱼。
眼神死。
脸色苍白。
萧旻明翻了个身，决绝地握住戒指开始用力，……用力！……再用力！！！
她满脸通红地又翻了回来，眼里满是绝望！
萧旻明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恨不得直播一个我杀我自己！
刚刚的一个多小时，她从理财经纪人那里得知，即使经纪公司分成不少，萧旻明依然算一个高收入人群。
只是。
只是！
她赚的多，花得更多！
首先她不顾理财专家的建议，执意贷款买了一栋豪宅。其次，她每月在衣服、包包上的消费令人咋舌，高级定制不要太多。最后，她在某些朋友的影响下，最近喜欢上了收藏级别的珠宝，宝石越大越亮她越喜欢……
这么个花法，萧旻明每月没剩什么钱，所以每年也没啥结余。
最后理财经理人说：“恕我直言，萧小姐，您在不做改变的同时想拿出一笔疗养院的费用，有如痴人说梦！”
萧旻明没回他。
因为她深表赞同，差点就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了！
萧旻明左思右想，冥思苦想，终于在又两个小时后，端着水果盘，敲响了莫文阗书房的门。
莫文阗开门，门内，男人穿一身布料柔软的家居服，气质柔和了不少。
他淡淡扫了一眼萧旻明手中的托盘。
莫文阗明知故问：“有求于我？”
萧旻明一本正经，“不是啊，文阗哥，我看你看剧本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莫文阗用牙签插起一块切得歪歪扭扭的苹果。
他哂笑：“你的心意可真扭曲。”
萧旻明：“……”
她深吸一口气，说：“请不要以貌取……苹果，好吃不就得了。”
一道鼻子里发出的轻笑声，在萧旻明耳边荡开。
莫文阗接过，说：“真是谢谢你的‘心意’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接着看剧本了。”
说着，他要拿过托盘就关门。
……却抽不走。
萧旻明死死抓着托盘，仰头，更加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心意还包括，吃苹果附带的消食陪聊业务。”
莫文阗挑眉，目光灼然。
心里却想，小鬼头还是这样，口不对心，花样挺多。
第5章
两人进了书房。
书架理得很整洁，桌面却略显凌乱，剧本钢笔摊在桌上，旁边笔记本电脑也开着，发出幽深的冷光，左手边的杯垫上，咖啡杯已经空了，杯里留下一圈深棕色的印记。
萧旻明没往书桌那边走，而是在门口不远的茶几那儿放下苹果，她顺势坐到沙发上，扬了扬下巴，示意莫文阗也坐下。
莫文阗脸上表情不显。
和颜值无关，他属于很有气场的人，若是不刻意收敛，沉默地站在那里的时候，总叫人不敢与之对视。莫文阗也没有走过去，只是静静地打量萧旻明。
三年前萧旻明性格大变，虽然现在她又变了回来，可已高高堆积的情感和情绪又不是摁下一个撤销键就能解决的，少时相识的情分早已消磨。
这两天莫文阗还高兴于萧旻明的改变，可这会静下来仔细一打量，莫文阗发现萧旻明不算“变回去”了。
诚然她如今的性格和少时没有差别，可行为举止、细枝末节，已有所改变。
萧旻明坐在沙发里，背挺得很直。
双手柔软放松，交叠在膝盖上，像电视访谈里，对镜练习凹过无数遍的女主持人坐姿。
与之不同的是，萧旻明的坐姿更优雅也更自然，它更像是一种习惯，完全融入到萧旻明的骨血中。
眼神坚定宁静，蕴涵着一股力量。
——有别于少年时期，一副不再是只花骨朵，她已经迎风绽放的模样。
莫文阗眸色一敛。
他走过去，坐下来，率先问到：“想问雪藏的事？”
萧旻明理所当然地说：“文阗哥你愿意说说也行。”
……这口不对心的。
明明某人想知道得不得了。
莫文阗哂笑，他往沙发里靠，一只手臂搭在靠背上，“不想知道？那别耽误我看剧本的时间。”
“别别别，我当然想知道，文阗哥你吃个苹果消消气。”毕竟没有隔着十八层床垫都能感受到豌豆的真实公主血统，萧旻明这架势骗骗外人还行。
狗腿子·萧旻明赶紧叉起一块苹果递烟似的递到莫文阗手边。
男人深沉的眼扫过去，撇嘴，“切得真丑……”
挑剔之情溢于言表。
萧旻明：“……”
这可是本宫亲手切的苹果，尔等庶民不叩谢也就算了，强迫症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莫文阗还是把那块苹果吃了，丑是丑了点，味道还不错。
他问：“你还想继续？”
萧旻明点头，回答也很直接：“我需要钱，我爸医药费和疗养院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这个工作，来钱快，来钱多，对目前的萧旻明而言，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莫文阗的手指，在沙发靠背上依次抬起，又按顺利放下，像在钢琴上随意弹奏那般。他眸色一敛，说：“如果你是就萧叔叔的医疗费来考虑，你其实不用操心。”
这是很大一笔钱，按照萧旻明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没了这笔负担她会轻松很多。
萧旻明坚决地说：“文阗哥，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你说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叫我爸爸还是‘萧叔叔’，我们也没有共用卧房，我想已经说明一些问题了。”
莫文阗看着她，没否认，也没肯定。
“我虽然近三年的记忆没有了，可不代表我没有眼睛也没有大脑啊。”萧旻明小声说到。
结婚的话题到此为止，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接着往下讨论。
萧旻明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数。
而莫文阗则充分相信萧旻明的脑袋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