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风雪中,眼前人立在二十四骨的竹伞下,眉眼俊秀,鼻梁挺拔,他像是拢在光影当中,清贵矜秀。
几乎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桑桑就确定他是本书的男主——陆珩,他确实如同书中描绘,是翩翩如玉的郎君,俊美异常。
十安给陆珩撑着伞,他看见桑桑后十分惊讶:“你是哪里来的丫鬟,见了世子还不跪拜。”
桑桑往前走了几步,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下一瞬她就趴在了陆珩脚下,然后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液的味道传来,陆珩却忽然觉得这味道熟悉的很,他好像在哪里闻见过一般,他薄唇轻启:“你是谁?”
桑桑挣扎着向前,她纤细的手指拽住陆珩的袍角:“世子,我是桑桑,”她在赌一个可能,赌她能自由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我是你的药引……”
下一瞬,桑桑昏迷过去,恍惚间好像闻见了一股雨夜的味道。
第8章
十安心神震骇,他原本以为桑桑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鬟乱闯进来,谁知道她竟然就是陆珩的那味药引!
十安握着竹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不由得看向一语不发的陆珩,这件事老夫人交代过,所以世子还不知道,可现在这个叫桑桑的小丫鬟竟然逃出来了,还到了世子的跟前说了这一切,十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方才追着桑桑的小厮也赶到了,他看着陆珩脚下晕倒的桑桑:“世子,这小丫鬟蒙混进门,奴才把她交给安嬷嬷处置了吧。”
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算是听松院里的大嬷嬷,掌管庶务。
十安连忙道:“这丫鬟发了昏了,在世子面前胡言乱语的,快拖下去,”他心道等会儿自己还是向安嬷嬷替这个叫桑桑的小丫鬟求个情吧,总归是个命苦的。
一直沉默的陆珩终于开口了,他的侧脸几乎与风雪同色:“等等,将她抬到厢房里。”
十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事到底是瞒不住了。
桑桑又做梦了。
她梦见书中所描绘的场景,她看到陆珩一路披荆斩棘,扶摇而上,最后登基称帝,成了举世的帝王。
能做得皇上的人,心性自不必提,那是舍得下一切的冷漠性子,陆珩就是如此,他少时困苦,一颗心也磨砺地越发冷彻,除了女主外,对谁都是毫不在乎的冷厉模样。
可有一次下朝,陆珩竟然去了一间少有人至的偏殿,那偏殿里无甚摆设,只有一个三尺见长的灵台,灵台两侧摆着鲜花幔帐,长明灯也在燃着。
灵台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桑桑”两字,向来冷漠的帝王竟然给这灵位烧了一炷香,然后才转身离去。
梦至此时,桑桑也幽幽醒转,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屋子,她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赌对了。
没错,方才她梦见的就是书中写过的一段内容,原主是陆珩的药引,可这事被范老夫人瞒的死死的,陆珩向来筹谋大事,哪里会注意到原主,他也是在原主死后许多年才偶尔得知原主是他的药引,这才有了他上香的一幕。
桑桑缓缓地舒了口气,陆珩到底对原主有些许感恩,若不然才不会为原主上香,所以桑桑逃到了陆珩这里,她果然猜对了,若不然现在早被送回偏院了。
喉间又泛起血腥的味道,桑桑舔了舔唇,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正在此时,扇被轻轻推开,十安绷紧着脸走了进来:“你可醒了,世子要见你。”
十安内心十分不安,他打小就跟在陆珩的身边,自然万事都以陆珩为先,而桑桑拼了命从偏院里出来,又一路来到世子面前说了她是药引的事,她所图谋的事再明显不过,她定是不想再当世子的药引了!
十安冷言道:“等会儿到了世子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若是当面求世子……就算是世子同意了,老夫人也绝不会同意的,”可惜世子非要见桑桑,若不然就没这些事了。
桑桑刚刚吐血,又倒在雪地上,面色十分苍白,唇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可她听见了十安的话立时就下了地:“我知道了。”
桑桑觉得有些好笑,她心道十安虽然是陆珩的近侍,却一点也不了解陆珩,陆珩是何等人也,他可是本书的男主,向来以心肠冷硬著称,哪里会因为求情就松口。
确实,书中陆珩称帝后祭拜过原主,有几分感恩,可那是建立在他身子已经好全的基础上,眼下他还需要药引,不用范老夫人,他自己就不会放她走的。
所以说,桑桑才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她若是当面求陆珩放她走,那结局定然是陆珩亲自把她关回偏院,到那时陆珩连那一丝的感恩之情也没有了。
十安看见桑桑这般病弱模样,又想起世子服下的一碗碗药里都是她的血,桑桑这般瘦弱,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血,他想想就觉得骨头缝儿冷。
十安绷紧的脸放松下来:“你多穿些衣裳,外面冷,”他有些可怜桑桑。
到陆珩的正房不远,走得半晌时间也便到了,十安把她领到了屋里:“世子,奴才带桑桑过来了。”
桑桑知道陆珩的脾气秉性,所以进屋后哪里也不敢看,只是乖顺地跪在地上,露出一段纤白的脖颈:“桑桑拜见世子。”
陆珩语气淡淡:“起来吧。”
桑桑闻言站起身子,她才瞧见陆珩是坐在椅子上的,方才陆珩在外头赏雪的时候也是坐在廊下,她忽然想起来,陆珩现在双腿有疾,站不起来,相当于是个残废!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陆珩现在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当初他昏睡不醒的诱因是腿骨被射了个对穿,现在腿也没有恢复好,只能坐轮椅,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好好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还没等陆珩问话,外面就传来喧闹声,桑桑听的分明,应该是范老夫人派来找她的人,她有些紧张,陆珩不会就这么把她交出去吧。
桑桑抬眼看着陆珩,他眉眼俊秀,肤色白皙的几欲透明,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掩盖不了他的绝世风姿。
桑桑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书中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主,生的实在是好,比现代那些明星还要好看不少。
好在,陆珩并没有把桑桑交出去,他吩咐十安:“出去把他们打发走。”
十安有些踌躇:“世子,用什么由头啊,”这可是范老夫人的人。
陆珩冷冷道:“什么时候我做事还需要理由了。”
十安心中一凛,陆珩躺了一年了,久不服侍,他几乎忘了陆珩的性子了,然后就出去按陆珩的吩咐办事了。
过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院子里就恢复了安静,十安回来复命。
陆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桑桑的身上,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桑桑纤白的脖颈,那脖颈上隐约几分血红的痕迹,他想起了那股熟悉的血液的味道,然后沉声道:“我方才已经知晓了,你的血是我的药引。”
陆珩话音刚落,就继续道:“我曾听闻过以人血为药引之事,没想到如今竟然亲身体会了下,”他想起了药汁中那股殊异的味道,原来就是她的血的味道。
桑桑愣在了原地,然后才叹道,不愧是男主,不愧是后期以冷血著称的帝王,现在就表现出几分了。
陆珩眉梢微挑:“我并非良善之人,如今我需你的血,”换而言之,他不会放走她。
桑桑跪下来:“世子,奴婢前来并非为了此事。”
“哦,那是为了什么,”陆珩忽然生出了几分兴趣。
“奴婢想跟在世子身边,做世子的丫鬟,”桑桑一字一句道。
十安很是好奇,他还以为这小丫鬟是来求情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做世子的丫鬟,他看着桑桑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桑桑的心跳的有些快:“奴婢是您的药引,自然是跟在您身边为好,若是日后有人想谋害您,第一个便可以通过桑桑来害您,”毕竟唯一能治好陆珩的病的就是她的血。
陆珩眉目一敛,他先前不知道药引的事,如今听桑桑一说确实如此。
陆珩的手指轻轻瞧着轮椅上的木柄:“还有呢?”
桑桑苦笑一下,果然瞒不住陆珩,在这样聪明的人面前是不能说假话的,她期期艾艾地道:“奴婢不想一辈子待在偏院里,做您的丫鬟,奴婢能自由些。”
说话最重要便是半真半假,成了陆珩的丫鬟确实会自由些,可她真正的目的还另有其他,她想凭此而逃走。
没错,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一直被范老夫人管辖,她会像原主一样被囚禁在偏院里一辈子。
可若是跟在陆珩身边做他的丫鬟,至少陆珩不会囚禁她,那么说不定就会有机会逃走,这也是桑桑最开始的打算,也是唯一的可能。
陆珩一听桑桑的话便明白了,他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是当真能做出来囚禁桑桑一辈子的事,他看着桑桑,这丫鬟倒是个聪明的。
可这事,到底还要细细说来,陆珩颔首:“我知道了,”他说着吩咐十安:“十安,带她去厢房。”
桑桑小嘴微张,她的手不自觉地握起,陆珩这意思便是留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