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叶家这边虽然没事,可玄珏的表现实在可疑,还有那剖开的椰子里洒出的金豆,明显想要栽赃叶家的人不止一批……
叶庭芳点了点头,走到拐角处,眼瞧着四下无人,握住玄夜的手摇了摇:
“我知道了,你也莫要担心我,事情处置完,记得先去好好睡一觉……”
玄夜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叶庭芳却又上前一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把头贴上去:
“夜,辛苦你了……”
玄夜有些克制的站住脚,大手盖在叶庭芳的的小手上轻轻摩挲了下,只觉连日来的疲惫全都不翼而飞。
虽然是落后玄珏一步出的叶家,两人却几乎是同时到的皇宫。
李德全一溜小跑的进去,却又很快出来:
“四皇子,世子爷,皇上已经摆驾大理寺,两位看……”
不等他说完,玄夜和玄珏同时上了马,又往大理寺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第一眼瞧见的,就是站在堂前几辆马车旁的德宗。忙齐齐跪倒,还没等玄夜的头磕下来,德宗已经上前一步,把他拉了起来,笑着对侍立旁边的其他大臣道:
“这可谓是我玄家的千里马!”
至于同样跪在旁边的玄珏,却是视若无睹。把个玄珏给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德宗既然如此说,其他大臣自然不会持反对意见,当下也纷纷顺着德宗的话夸赞不止:
“世子爷年少有为……”
“世子爷赤胆忠心……”
“不愧是燕王爷亲手教导出的高徒……”
越发衬得和几位犯官跪在一起的玄珏如同小丑一般。
“这些瓜果还未打开呢,”同样满脸疲色的叶鸿昌接着德宗的话道,又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玄珏,苦笑一声,“皇上不知道,老臣现在这颗心,还扑通通乱跳个不停呢,要是这些瓜果里没有那三十万赃银,老臣个人名声事小,北地灾民生计事大啊……”
德宗点了点头,神情中明显就有些愧疚,把住叶鸿昌一只胳膊:
“让叶卿受委屈了,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玄珏听得又是一激灵,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侍卫走向那辆瓜车,从上面取了个椰子下来,一拳下去,椰子裂为两半,耳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金灿灿的豆子顿时撒了一地都是。
德宗脸色更加不好,指了指其他侍卫,咬着牙道:
“你们都过去,把车上的水果全都砸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剩余的侍卫呼啦啦全都围了过去,饶是如此,却依旧足足用了个把时辰,才算把所有的瓜果全都砸开,眼瞧着灿灿金光铺了一地都是,跪在最前面的冯克终于瘫软在地上,趴在地上不住喃喃:
“皇上,饶命……”
玄珏则是死死盯着蹦到自己面前的那颗金豆子,眼前不期然闪现出上一世,自己砸开瓜果,金子铺满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情景……
户部官员已经候着了,忙让人上前称量,等捡拾干净最后一粒金豆,户部尚书李旭和很快报出结果:
“共计三万两金子,正合了冯克的口供!”
又有侍卫上前打开另外几辆大车——
这大车里,装的则是张诚提前装到船上,要带了儿子逃亡的傍身之物。
即便早就知道张家豪富,可瞧见那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包括德宗在内,所有人依旧目瞪口呆——
这还只是张家财物的一部分!
德宗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忽然抬腿,直接给了冯克一个窝心脚:
“该死!”
“吸食民脂民膏,还妄想诬陷朕的股肱之臣,你们这样的无耻小人,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口中说着,忽然又一脚把玄珏也给踹翻:
“还有你!叶相什么样的人,满朝文武哪个不知?你竟然听信小人之语,对叶相妄加猜测,当真愚蠢之至、可恨之极!”
玄珏顺势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对不起父皇……”
用力太过,额头都给磕破了。
“你是对不起朕吗?你对不起的是,叶相!”德宗接着骂道。
玄珏顿时回神,忙不迭转向叶鸿昌,很是光棍道:
“叶相,之前珏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张诚的管家,从他嘴里知道,张诚把赃银送往了相府,意图陷害叶相,也是珏不查,竟然误信人言,珏眼下已经知道错了,或打或罚,全凭叶相处置,珏绝无丝毫怨言。”
方才德宗所为,叶鸿昌怎么看不出来,皇上明显是想要维护儿子的意思,当下只垂了眼皮道:
“四皇子言重了,都说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四皇子要如何,自然有皇上处置,叶某不敢置喙。”
语气冷淡至极。
玄珏听得心里发冷——叶鸿昌这个老匹夫竟然连面子情都不愿做了,明显是和自己彻底离了心。
“叶卿放心,朕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德宗眼底也有些无奈——
儿子果然把叶相得罪的恨了,看来自己方才那一脚并没有让叶鸿昌消气。
冷冷瞥了跪在地上的玄珏一眼:
“朕听闻,你把叶家弄得一团糟,朕罚你赔偿叶相两万两银子,以做修整相府之用……”
“再有,你在朝中的差使,也先卸了吧,这些日子,便在府里闭门思过罢了!”
第75章
朝中的差使也要给卸了?
玄珏顿时傻了——
重生以来,自忖要做的事情太多,玄珏可是把手头的银子全都投入了进去。
除了拉拢人脉之外,更是靠着自己掌握的先机,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难得的机遇。
这期间,玄珏不可谓不努力,再有那火焰性图案的出现,玄珏很快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很是得德宗倚重。
之前先是在礼部,不久又调任到户部,当坐纛儿王爷,这样的殊荣,根本就是其他皇子从未有过的。
眼下预想中的三十万两白银没有得到不算,还要倒赔进去三四万两,更无法接受的是,连他身上的职位,也要被褫夺。那岂不是说,重生以来所有的努力,全都要毁之一旦?
而这些,根本就是之前玄珏为叶鸿昌设计好的啊。
“父皇——”等到了皇宫中,玄珏一下跪倒在德宗面前,眼圈儿都要红了。
德宗却依旧余怒未息,居高临下瞧着一路跟着自己的玄珏,绷着脸道:
“怎么,你这是不服气?”
“儿臣不敢。”玄珏口中说着不敢,却是趴在地上用了磕了个头,哽声道,“儿臣只是觉得委屈……”
“儿臣知道父皇心忧北地百姓,日夜难眠,才会想着,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搜捕冯克余党……机缘巧合之下,抓到张诚的管家……父皇眼下自然也清楚了,那张诚管家说的也并非假话,他们确实想要把三十万两赃银运到叶家去……彼时情形紧急之下,儿臣哪有时间辨别他话里真假?不过是一心想着,追回赃银,好解除朝廷燃眉之急……即便有错,儿子也不过是太过鲁莽……”
何至于就要罚的这么重?
“到这会儿你还狡辩?”德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父皇不清楚,你会针对叶家的根本原因吗?你敢说,不是为了秦漓?若然秦漓还在叶家,你还会这般鲁莽行事吗?”
德宗越说越窝火。
既是父亲,又是皇上,眼瞧着玄珏越来越有出息,德宗如何会不高兴?
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玄珏颇是插手了一些国事,每一次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说,更是能完美解决诸多棘手难题。
德宗本来还想着,给他加更大的担子,没想到,就出了这事儿!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反对你儿女情长,可再没有为了个女人就用各种鬼蜮伎俩妄图陷害朝中大臣!”
更别说,还是叶鸿昌这样一心为国的忠臣。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又有纣王为了妲己逼反重臣。但凡沉溺女色之徒,必然会令得家国不宁,轻则家破,重则亡国。
德宗对玄珏期许甚重,可经历此事却认定,真是玄珏这个性子不改,必将给烈国带来大祸。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做个闲散王爷,或者更好一些。
玄珏目瞪口呆之余,更有些心慌——
怎么也没有想到,德宗惩罚他的原因,竟是和秦漓有关。明明上一世,父皇也亲口称赞秦漓识大体,堪做自己的贤妻……
还有父皇口中的“鬼蜮伎俩”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察觉了什么?
一时竟有些心乱如麻。
浑浑噩噩之下,再不敢多说,趴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给德宗磕了个头,这才起身走出殿外。
出得门来,外面冷风一吹,玄珏不自觉打了个寒蝉,望着高远的天空,神情都有些狰狞——
没有人死了还可以再复生。
老天爷既然把自己送回来,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吗?
这样的大气运,不是老天特意垂青之人,根本不可能有的。
可既然要把这么大的福分送给自己,又如何还要给自己设置这么多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