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吟晚笑眯眯地听任他的安排。
如此乖顺,令封鹤廷的手指动了动,不由地想到以前曾养过的狮猫,心底浮起一丝诡异臆想。在他揉了两把后,女子幻出了雪白猫耳和尾,‘喵’叫一声软软蹭着。
“三嫂提起感业寺的香会,我也想去看看,给父亲祈福……四叔?”
封鹤廷才骤然回神,喝了口青梅酒润了润发干的嗓子,低低应了声。
“四叔可是最近累了?案子可有进展?”宋吟晚说到底是有一丝心疼,想为他分担一二。但姜家根深叶茂,岂是两张单薄供纸能轻易扳倒的,何况若不能一次扳倒,后果……
她想到了那日入宫,从姜玉珠,到姜贵妃,忽而想起后来用的那香,似乎在骊华宫有闻到过。
“案子那有于直盯着,且有了些眉目,只是还需些时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是要撬,也非在一时。”
如此,便是叫她不用为他担心。封鹤廷看着女子眉头仍是蹙着未展,思虑重重的模样,无声咧了嘴角,“夫人可还记得我说过,下次沐休时要带你出游。”
他顿了顿,闷笑着又道,“想不想看看我心爱的‘枣枣’。”
宋吟晚猛地又想起最初光景,几次‘昭昭’都被自己当成‘枣枣’,而这人竟说是心爱的良驹。
等等,四叔要带自己去马场?!
宋吟晚一颗心顿时又飞扬起来。
——
涪陵街上的‘一斛春’因‘十二色’所造的轰动,生意变得更好。当然也有不少烦恼,来的客人有要制香师再制一批的,也有人则开口要这样专属独一份的香。
姜玉珠属于后者。
她在府里休养了小半月,好不容易脱离了梦魇困扰,就听说宋吟晚得了‘一斛春’独一无二的十二香。封小公爷一掷千金并不算什么,叫她难受的,是宋吟晚因此大出风头!
“钱不是问题,我只要调香的能调出我想要的,而且,只供我一个的香。”
话事的这两日也没少见,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看钱的面儿。“不知小姐想要什么样的?”
姜玉珠算是满意话事的识相,然问到了要求,面庞不禁浮现一抹羞红。她给身边的丫鬟一个眼神示意,后者方是拉着话事的到了一旁嘀嘀咕咕好半天,脸蛋也跟主子一样红。
等话事的听完回头看过来,姜玉珠立时压低嗓音娇蛮警告道,“你要是胆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我就让你这‘一斛春’关门大吉,不,是但凡我从旁人那听到一星半点,我只找你,让你生不如死!”
话事的:“……”原本这姑娘要独一无二的香没什么,偏还要什么能令人意乱神迷,情难自控的功效,岂不去药铺买‘合欢散’更有效。然而没等说什么就被她这样一番恐吓,无语之余,看着她背后那些个护卫多少有些怕。
“小姐请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姜玉珠咬了咬嘴唇,多少还是女儿家羞赧。要不是嫡姐不肯,她也不至于要这样丢脸。说起来,心底对姜贵妃也有了一丝怨怪。
有了话事的连连保证,这事儿算是妥了。姜玉珠心里期待着,她都好久没见裴哥哥了,也不知裴哥哥想自己了没有。
她今个出门就是想着去戏园子一趟,却不想还没等出‘一斛春’,一伙计打扮的男子匆匆进了香铺里。衫子上还绣了洪春班的字样,且是个熟人。
“张老板,我们老板要的香可好了,我得赶着去送呢。”伙计直奔柜台那,拿着一包银钱痛快付了。
“早准备好了。”
伙计接过,手里还余下几两碎银,能做跑腿的赏钱,正掂了手里高兴,就撞上一脸阴鸷的姜玉珠堵了门那。
“姜、姜小姐!”伙计下意识把那香盒往身后挪,他刚太急都没瞧见铺子里还有这么尊佛,一时冷汗都下来了。
姜玉珠被他下意识藏的反应刺激更深,“裴哥哥要的是什么香?”
“这……”
“你敢瞒个字试试。”
伙计屈于淫威,迫不得已才道,“这小的是驱除蛇虫鼠蚁的,最近园子里虫子多,对,不信小姐可以问铺子里话事的。”
姜玉珠仅凭着一股直觉,目光随着伙计不自然的神情落在另个匣子上。身边的丫鬟就已夺过来,捧到了姜玉珠跟前,打开予她看。
浮浮沉沉的莲香,温柔细腻,无疑是女儿家用的。
姜玉珠猛地攥紧盒子,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裴哥哥叫你把这送到哪儿去?”
“是……宋国公府,国公府二小姐宋吟霜。”
这名字出现的突兀出乎了姜玉珠预料,然只是一瞬,又是煞气腾腾。
宋吟晚的妹妹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57章
站在姜玉珠跟前的伙计一面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一面又担心送香盒的事儿,落了这主儿手里,能不能要回来都两说。
“只是前些天碰到的交集,撞掉了宋二姑娘的香盒这才赔上的,绝没有……”他压低声音解释,“旁的私情!”
姜玉珠抿着唇角,眸中仍是愠怒,却也透露几分狐疑,“撞上的?”话音一转愈是犀利,“你亲眼瞧见了?”
伙计噎住,随即尴尬摇了摇头。
姜玉珠胸口淤堵,思及听到的耳闻,对宋吟霜仅有的一点印象是假清高。一个小小庶女总肖想着不该想的,宋吟晚那蠢货压不住,犯到她这儿,定要让那下贱东西知道什么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即使如此,你且好好送过去。”心底已打定了主意。
伙计都以为她要把香盒摔了,不曾想,竟由着丫鬟还了回来,当即连连应是告退了,深怕晚一步她又改主意。
姜玉珠看着那伙计慌忙离去的背影,神情稍淡,而后带着丫鬟施施然走出‘一斛春’。临到马车前方停下同丫鬟耳语嘱咐片刻,后者领命登及追着伙计离开的方向赶了去。
待丫鬟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姜玉珠才扔下‘回府’二字上了马车。车帘阖上的那刻,少女勾起一抹残忍弧度。
谁叫她是宋吟晚的妹妹,自己自然要备‘厚礼’回馈。
而铺子里人多眼杂易遭人诟病,她才不会像宋吟晚那么蠢!
彼时,正在国公府小院儿里描摹作画的宋吟霜重重打了几个喷嚏,一笔劈叉横长,坏了一幅画。
小陶取了披风替她系上,“小姐身子才好,当心着凉了。”
宋吟霜闻言脸色刷白,又浮现起几日前那一碗乌黑药汁下去吐出来的恶心虫子,又是一阵干呕。“不准……再提,呕!”
“是!”小陶也想到了那画面,一面顺抚着她的后背,“方才有个自称洪春班伙计的送来一香盒,小姐,可是那日撞到我们那公子?要不是那位公子见多识广,都不知小姐是中蛊!生生折磨了这样久!”
宋吟霜扶着桌沿坐下,脸色由白转青,想到了这两个月来遭的罪……还有封元璟避之不及的态度,都叫她恨不得将那背后下蛊之人给咬碎。
她神情一凛:“送来的时候可有提起找到下蛊那人了?”
“并未说起。”
宋吟霜神情阴郁,思来想去,独独那日和宋吟晚在一道的人最可疑,故画了画像托人找寻。只是找不到……
她深吸了口气,只能暂且撇下,概因眼下有比那更令人头疼的事。长乐郡主忽然开始张罗起自己的婚事,那女人能安什么好心,无非是挟私报复!
这事来得超出她的预想。
“奴婢打听了下,原来那位公子是洪春班的老板,但看仪表非凡,还是姜相爷义子。”
宋吟霜在听到后半段的时神情方是起了一丝变化,“义子……”相爷膝下无子,即便是义子,当也是非常器重的,怎会是个戏园子老板?
旁人兴许是疑惑,在宋吟霜这则是嗟叹。她凝向桌上已经坏了的画,“去我房里取架子第二格那儿的画来,选一幅做回礼。”
小陶听了就知小姐是上心了,那些画轻易不许人,原是要送封家三郎,可如今碍着大小姐在,这事成不了。反而那位公子温文尔雅,体贴周到,许能成就一段良缘!好过被郡主娘娘随便发落,连她也一块倒霉的好!
宋吟霜没瞧见小陶兴奋模样,兀自凝着贴墙那口缸子走了神。
不同精心养护起来的莲园时尽仍是灼灼而艳,屈在这一方水缸里的莲却是早早凋谢。
那人虽好,但汴京城里远还有比他更好的。
想是那样想,宋吟霜在小陶拿来画卷时,仍是提笔写词,看似寻常,却藏了暧昧心思,端看读的人心境了。
小陶妥帖收好让人送去了洪春班,回来便在屋子里点上那香。
清濯莲香盈满一室。
“公子可真懂小姐。小姐最爱的就是莲花。”
宋吟霜脸上淡淡,心底不无骄矜欢喜。
——
宋吟霜的婚事,长乐郡主曾找过宋吟晚商量。毕竟宋国公疼爱那个庶女,长乐郡主即便心里头恨不得给她配个鳏夫残废,明面上还是得要过得去。
这样反复纠结,反而在人选上折腾了不少时日。最后还是宋吟晚给拿了主意。一个家世显贵,一个家境清贫,且由着她自个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