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明白她要打听的东西不想给人知道,也乐得清闲,就在车里吹空调了。吹着吹着,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颜梨”,给石桥镇的警察打了电话。
“同志,我是上午报案未成年少女失踪的,请问找到人没有?”
“对不起,车子已经离开了石桥镇的范围,我们暂时查不到。”警察说完又安抚,“我们已经申请上级的协助,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司机想了想,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陆微之”是个冲动又不经事的少年少爷,但他不是。他是十四岁少女的爸爸,知道这世上藏有的黑暗,对女孩来说多残忍。
最后,司机还是鼓起勇气,给陆老先生身边的特助打了电话,把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梁特助。”
“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对,微之年纪小,不懂事,但是颜小姐的安全不能小视,我们会处理的。”
——
颜梨走进博古阁,里边的装修古色古香,处处透着“有钱有品位”五个字。店员将她安排在雅致的包厢里,茶水点心一样不少地招待着。
然后店员才问:“不知道先生你要鉴定的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店里好几位鉴定师,专长的领域都是不同的。未免浪费时间,请您选个类别,是玉石、书简、青铜、金银,还是字画书法?”
颜梨端着茶,说:“是木器,一个箱子。”
“好的,请稍等。”
店员离去,没多久,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看见是个少年,着实吃了一惊。他不好直接握手,便自我介绍:“先生,我是博古阁的鉴定师徐辉,专长是鉴定木器,请问您要看的是什么东西呢?”
“你姓徐?”颜梨皱眉,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咚的一下把茶杯放下了,冷声说:“翁辰不来就算了,连贾锴也不愿意出现?是怕我付不起钱,还是我陆微之不够身份?”
徐辉一听就收起脸上的笑容,皱眉问:“贵客您姓陆?那大名鼎鼎的陆深陆先生是您的……”
颜梨摆出矜骄的神色,宣布:“他是我爷爷。”
没想到徐辉一听,脸上登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抬手说:“陆小先生,您请回去吧。”
“什么意思?”颜梨皱紧眉头,“把顾客往外面赶?博古阁是不想在A市混下去了吗?”
“哈哈~”徐辉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嘲讽,最后还是忍住了,含蓄地说:“陆小先生,听说你跟你祖父的关系不大好?”
颜梨反问:“不做生意,还打听顾客的隐私?你们这破店现在还没倒闭,你们是暗地作法,请财神庇佑了?”
徐辉大约没见过豪门中人说话如此直接的,笑得更欢了,口风也更紧。“陆小先生,具体的原因,你不如去问问你爷爷。就说,你到博古阁要求鉴宝,看看你爷爷怎么说。”
他这话的意思是指,博古阁和陆深之间有宿怨,所以即便陆家财力滔天,博古阁也不做陆家的生意?可到底是什么怨恨?
颜梨一时没想明白,但徐辉抬起撵客的手一直没放下,她要是不走,那可真是太死乞白赖了。
“哼!”少年抱着东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谁知刚和徐辉擦身而过,就被他拉住了。
“等等!”
刚才少年一直坐在窗下,包厢装饰雅致,用的是自然光,少年刚好挡住了光线,叫人一时没看清鉴定的东西。现在少年抱起离开,徐辉才发现,那是个黑色的妆奁。
徐辉鉴定木制品多年,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紫檀木妆奁,以螺钿为装饰。那螺钿的图案,不正是……
“干什么?”颜梨瞥眼,“男子汉说话算话,你前一句撵我走,后一句就要留下我?见宝起意啊?”
徐辉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追问:“陆小先生,你这妆奁是从哪来的?”
“捡来的。”颜梨故意说了句鬼都不信的话。
“哪里捡的?”徐辉只是拉住少年,不许走,然后扭头跟店员说:“打电话给大师兄,就说——就说我有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请他过来!立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颜梨心头一动,难道博古阁的人知道妆奁的来历?她心念飞转,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恼怒,叫着说:“干什么?放手!现代社会,还敢强买强卖?对我强买强卖?!”
“不不!”徐辉好声好气地劝着,费尽了好话,差点将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说出来。
颜梨也只是做做样子,最后冷哼一声,抱着妆奁在椅子上坐下。徐辉正给她端茶赔罪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跑进来一个至少两百斤的大白胖子。
“哪、哪里?”大白胖子贾锴扶着门框只喘息,“老三让我看的黑盒子呢?”
“你快来看。”徐辉将茶放下,扶着大白胖子就过来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师父一直在找的东西?你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应该见过照片或者图画的。”
贾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近,哄着颜梨将妆奁给他看。一顿摸索之后,贾锴的大包子脸激动得通红,连声音都颤抖了:“陆小先生,这东西对我师父来说非常重要,请跟我去后院见见我师父,行不?”
和翁辰有关?颜梨一愣,怎么会呢?
贾锴见少年不说话,急得额头直飙汗:“陆小先生,小祖宗,我求您了。我师父找了这东西快七十年,眼看着他老人家都快九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您就不能可怜可怜他?别让他死不瞑目?”
“这还有咒自己师父早死的?”颜梨彻底好奇了,“行,我跟你们走一趟。”
“哎哎,好,这边请。”贾锴给她引路,徐辉则飞快地跑了,显然是告知翁辰去了。
穿过博古阁的房子,原来后边还有个花园,过了花园,又进了另一篇山水园林。在一座古代的大房子里,颜梨才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鉴宝大事翁辰。
老人头发胡子都掉光了,脸上满是老人斑,身子佝偻,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但是他精神还很矍铄,听到动静立刻问:“东西呢?”
颜梨对他莫名有好感,将妆奁放了在桌子上。
翁辰用放大镜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是这个……”
他喃喃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神色严肃地问:“陆小先生,这个妆奁盒子,是从你祖父陆深那里得来的,还是从颜茹小姐那里得来的?”
第31章
翁辰的话里透着一层一层的意思。
他能准确说出妆奁盒子的主人可能是陆深,也可能是外婆,说明翁辰知道妆奁盒子的来历,但是不知道归属。他认识陆深,也认识外婆。
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颜梨八风不动,嘴巴比蚌壳还紧。“老先生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想知道这盒子的具体年代,以及价值而已。”
翁辰活了快九十岁,还没老糊涂,他看得出来,少年在套他的话。他是个生意人,信奉交换原则,世上没有空手套白狼的事。
沉吟片刻,翁辰说了个开场白:“刚才徐辉说,你不知道我和你爷爷之间的恩怨。”
颜梨没回答,但也没有阻止。
翁辰便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我和你爷爷没有真正的血海深仇,只是,他对不起我的恩人。做人不能忘恩,所以,博古阁的生意,杜绝陆家人。”
“恩人?”颜梨重复,不是吧?又是报恩?难道翁辰的恩人,也是外婆?
翁辰看着她点头:“对,你料想的不错,我的恩人,就是颜茹小姐。”
颜梨终于开口:“你该称她为颜茹女士,她年纪很大了。”
翁辰笑了:“不,在我心里,她永远是当年的样子。”
他的目光望着桌上的妆奁,怀念地说:“我第一次见到颜茹小姐,她才18岁呢。”
18岁。颜梨算着年纪,那就是55年前了。
“那时候A市知道颜家的人已经不多啦。当时我还是个在古玩行里打杂的小伙计,因为喜欢钻研古玩知识,被一群盗墓贼看上了。他们骗我说带我去长长见识,那时候年纪小嘛,也没有社会经验,就给他们骗去了。等到了野地里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盗墓贼,我知道这是违法损阴德的勾当,就想逃走,却还是被抓了回来,打得半死丢进墓里。”
“那墓里有古怪,里边的阴咒阵法把盗墓贼都弄死了。我差点也被弄死的时候,颜茹小姐出现,把我给救到地面去了。我死里逃生,对她非常迷恋……”
隔了半生的时光,老人说起当年的女神,依旧充满了尊敬和倾慕之意。
“我到处调查救我的是什么人。”翁辰转头问道,“陆小先生,你知道临安颜家吗?”
颜梨摇头,这个名词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不记得了。
“不知道也不怪你,连当年的A市,都没有几个人知道颜家了。”翁辰叹息着,“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颜家是个风水世家,原来一直住在临安的,到了颜茹小姐的祖父那代,才搬到A市。他们的营生就是做风水生意,会法术。救我的那次,就是古墓被一再盗掘,文物部门担心里边的文物得不到保护,想抢救性挖掘,又担心里边有古怪,所以请颜先生和颜茹小姐帮忙消除防护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