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没忍住再翻一次白眼,李皇后让紫黛传膳,和陛下简单的用了一些。建兴帝到底还有许多折子要看,又有右相和六部大臣已经等在了乾清宫东暖阁里,再不走和安公公恐怕要疯,只能再叮嘱了李皇后几句,带着人回了乾清宫。
且不说这次“神迹”之后官场震动,后宫里也被牵扯的不少。原本在李皇后的想法中,后宫女子不得与外界联络,又都采选自民间,和世家应该不会有任何联系,却忘了皇子公主们会受到伴读们的影响,进而牵扯到后宫妃嫔。更有像紫檀那样被世家找到亲人后威逼利诱的,一些原本就是出自没落世家的教养女官们,竟然在后宫中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随时掌握着每个人的动向。
当然,大多数人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八卦罢了,如坤宁宫乾清宫这般守卫严密,后者如永寿宫贤妃一样小心细致的,都不会将重要的消息漏出去。只是其中到底有多少可以被有心之人利用的地方,让皇后娘娘细思极恐,最后还是决定来一次大换血,将每位妃子身边和宫中重要职位都彻底清洗,确保万无一失。
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手,事情却更加繁杂,皇后娘娘也是焦头烂额。而陛下在乾清宫里却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范爱卿,这推广新粮食和技术的事儿朕就交给你了,六部尚书全力配合,朕要在半年之内看到成果。若是有阳奉阴违、弄虚作假的,你给朕从严处置。”
右相范大峪率领六部尚书拱手应诺,再不敢推诿。
“今年又是大比之年,礼部可做了些秋闱的安排了?”
王尚书便出列:“礼部已经开始安排了。”
建兴帝点点头,也不细问,距离八月还有小半年时间,现在做决定还为时过早,只提点道:“各地若是有考场年久失修的,一定要尽快进行修缮,尽量给学子们提供好一些的环境。”
王尚书记下,应诺退回原位。
“水泥之事,工部,你们可研究好了?”陛下再问工部刘尚书:“你尽快给朕一个确切的折子,就和朕给你看的工匠记录一样,要标注清晰,简洁分明。”
“臣遵旨。”刘尚书不敢违逆陛下的旨意,心里却有些发苦,这种奏章可怎么写?
“曹爱卿审案子审的如何了?”刑部曹无庸曹尚书是左相郑默及张、李两家谋逆案的主审,不过证词证据早就一应俱全,只需要走流程和断罪即可。
曹尚书是个高大的汉子,听到陛下的问话立刻出列:“启禀陛下,相关案犯已经全部签字画押,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臣已经将他们收押在刑部大牢,判决的折子已经交到中书省了。”他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道:“只是大公主和驸马……还请陛下圣裁。”
想到这个女儿,皇帝陛下也是十分无奈。齐嫔是个不爱挑事的,之前的张皇后和现在的李皇后都恭恭敬敬不偏不倚,偏偏她的两个孩子,无论是亲生的大公主还是后来抱养的直王周泽琅,都只亲近荣王周泽珏,却对李皇后和雍王十分冷淡。这次的谋逆案为牵连甚广,不过见陛下刻意无视了皇子们在其中的牵扯,大家也都默契的忽略了世家的部分供词,但只要还有几分的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之前被推在立储之事最前头的荣王殿下是与大位无缘了,便是无辜至极的雍王恐怕也要受到拖累。
而大公主周泽珍却比两位皇子更尴尬,因为她下嫁的正是前左相郑默的嫡次子。郑默在这次的案件中彻底倒台,虽然陛下仁慈,没有伤他性命,但全家流放是绝对逃不过的。作为郑家儿媳的周泽珍处境就十分微妙了:若是受宠的,陛下大可以判她和郑家子和离,今后便是再行婚嫁也是无碍的,然而若是陛下厌弃了她,一个夫妻一体,这位公主就要生死未卜了。
陛下自然是疼惜自己的骨肉,然而大公主与驸马感情深厚,直言宁愿流放也不愿和离,让陛下十分下不来台,一时间就此梗住。听到曹尚书旧事重提,建兴帝无奈的摇头:“此事容后再议吧。”
曹尚书识相的退下,陛下略过这事继续询问下一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享受如此畅快的议政,几乎所有的命令都会得到全盘接受,并且在第一时间准确的执行,也让他更明白,之前那些推诿并非是这些人做不到,而是他们有太多小算盘,刻意与自己进行的博弈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宫中和朝上的骚动渐渐平静,但这件事的影响却并没有减弱,反而随着人们的口口相传愈演愈烈,将陛下的形象衬托的更加神秘莫测,也让他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政令运行畅通,学子以诗赋赞颂,而世家和大臣们也低调的表示出臣服,建兴帝趁着这个好时机将秦王周康调到了内务府的位置,主持水玉的制作和售卖,并暗中着手组建商船,与番邦外洋通商。
“一定要记住,配方保密,不得外泄,每次的产量不能高,咱们得靠这个赚大钱。”哪怕富有四海,这一刻的陛下仍然两眼冒光,看得秦王十分无语:“行了皇兄,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自己的亲弟弟当然是放心的,建兴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一脸猥琐:“到时候让你抽成,只要你卖得出高价来,一定让你赚的满盆满钵。”
“臣弟多谢陛下恩典!”这一刻,秦王的眼睛也亮了。
“你给朕低调一点!”建兴帝恨铁不成钢:“能不这么见钱眼开吗?”
不都是学你的么?秦王在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憨厚。
第41章 流言
皇后娘娘在后宫大肆清洗,一时间人人自危,尤其是有儿子的各位嫔妃们,多少都因为皇子们受到了些许牵扯,幸而皇后看在她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其实就是她们也根本掀不起浪来,虽然敲打一番,但终究是轻轻放过了。
随着时日推移,新的宫女太监通过了培训,宫中多了许多新面孔。当然,老朋友们也还是喜欢扎堆儿说一说八卦——例如钟粹宫的三位贵人娘娘。
这天,三人便摇着扇子,在回廊里闲话,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很是受宠了一阵子的温小仪。
“说起来,很久都没见温小仪了啊?”赵贵人首先发现了问题。
王贵人想了想:“翊坤宫的温小仪?她不是一直都不怎么出来吗?”
陈贵人便笑:“温小仪哪里在翊坤宫啊,明明是在坤宁宫。”
王贵人疑惑道:“真的假的?我记得今年正月的时候,陛下还往翊坤宫送了许多会手艺的太监给温小仪解闷呢,怎么就变成坤宁宫了?”
陈贵人道:“那还是多早的老黄历了,你忘了陛下万寿节的时候皇后娘娘病了,陛下让温小仪去翊坤宫侍疾吗?那天温小仪身边的大宫女从翊坤宫给她收拾衣物过去,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王贵人还是觉得不对:“你这才是老黄历呢,皇后娘娘的病早就好了,温小仪还侍疾什么啊,肯定早就回翊坤宫了。”
赵贵人看她们把话题扯远了,赶紧问道:“不管是坤宁宫还是翊坤宫,总之这都快半年了,你们可看到她出来过?”
这么一说,陈贵人和王贵人也是一愣:“好像真的是啊,往日里她虽然也不爱出来,但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这小半年来,竟然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陈贵人突然就开了脑洞:“你们说,皇后娘娘那次生病,是不是其实和温小仪有关?陛下说是侍疾,指不定把温小仪……”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否则怎么会……?”
赵贵人听的一个寒战:“不……不会吧?”她脸色有些发白道。
“说起来,皇后娘娘的大宫女紫檀不见了呢,还有陈姑姑,是不是在娘娘清洗后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王贵人顺着陈贵人的脑洞,越想越觉得可怕:“难道她们都牵扯进了世家谋逆的案子里不成?”
说到这里,就不能再继续猜测下去了,她们沉默了片刻,默契的换了个话题,然而心中却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不仅是贵人们,其实无论是将温小仪当作宿敌的丽嫔,还是低调却细致的柳贤妃,都早已发现了温小仪消失的事情。而她们的猜测也和三位贵人差不多,不仅仅是因为温小仪消失的实在是太过巧合,还有陛下面对她们时的态度。
陛下在疏远她们。
虽然陛下对后宫一直都不怎么经心,有事儿也是交给皇后娘娘,但至少看在她们的份位和儿子面上,还是会时不时给些体面,无论是召来侍驾还是偶尔赏赐,总不至于整整小半年的不闻不问,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一开始,柳贤妃还以为这是她卷入那场谋逆案中的惩罚,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无论是才进宫不久的小仪们,还是向来得陛下宠爱的丽嫔,整整四个月时间,除了皇后之外,陛下没有传召过任何一个后宫女子侍驾。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准备独宠皇后,而她们就是陛下眼中的绊脚石。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陛下在皇后和雍王明显被世家牵涉,却宠爱更甚,柳贤妃虽然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大约便是如陈贵人猜测的那样,温小仪在其中起了并不光彩的作用,才让陛下对皇后娘娘心中有愧,对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有了堤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