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则怔了好一会儿,说道:“还真是的,恭喜了。”
“你们要恭喜的应该是卫蓝,跟我有什么关系?”卫颜抱着小石头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拿一个苹果给他二人扔了过去,“也不见得是啥好事。权贵有权贵的生活方式,咱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就怕这种,明明是小老百姓,却非要假装自己是权贵,不说别的,光是时时刻刻的演戏就能累死你。”
诶?
秦在和徐飞对视了一眼。
徐飞竖起大拇指,刚刚涌起的那一点点遗憾也放下了,“表妹透彻。”
秦在却是有一点慌,他虽然是个外室子,但估计也是个权贵的儿子——如果不是权贵,以沈思飞的能力,不可能把他父亲的身份隐瞒至今。
他和卫颜已经订了口头婚事,但卫家人却始终没有把事情定下来的意思。
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秦在把苹果放到嘴边咬一口,慢慢吃了起来,等一个苹果下了肚子,他的思路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在沈思飞处吃过存放得特别好的苹果,但都没有卫颜买回来的好吃。
那么卫颜的苹果是从哪儿买的呢?
徐氏每次问她,她都顾左右而言他。
这丫头的秘密比他多多了,而且她的实力几乎顶的过千军万马——历县那晚发生的事,沈思飞的人调查得极为仔细,但没一个人能说得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武器,以及那人为何刀枪不入。
她有杀死自己千百回的实力,却主动对自己低了头,为什么呢?
在过去的那些失眠的夜里,他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总有一种感觉,卫颜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特别的联系,即便他想割断,卫颜也不会允许。
所以,他不需要担心,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等待谜题被揭开的那一刻,也许那时候,卫颜会真的喜欢上他。
……
卫春山夫妻在卫颜家住一宿,第二天便回了省城,他们打算开第三家香满园了。
香满园做得好,卫颜的融兴杂货铺做得也不错,大部分货物都找来了本地供应商。她只要从群里进一些有特色的商品,用以保证自家特色,每个月就有相当不错的收入了。
听秦在说,老皇帝已经转危为安,如果按照原书剧情,秦在还会考新皇的恩科,那她在省城至少还要住上两年,如此,再开一家铺子也是可以的。
毕竟,多赚些钱,才能买得起京城的房子——京城居大不易啊。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找到合适的铺位很难。
旺铺不出租,不是旺铺她也不想租。
来来回回奔走一个多月,直到端午节前夕事情才有了眉目。
新铺子在南城乐福街,位置不错,但原来是做饭馆的,铺子里极脏,卫颜找牙行雇了几个打零工的婆子,仔仔细细干了三天才铺子打扫干净。
打扫完铺子,也差不多到去谢府送节礼的日子了。
卫颜从群里买几篓子南方已经下来的时令水果送了过去。
管家殷勤地接待了她,并告之世子爷有请。
卫颜便随他去了外书房。
门一开,端木长安从书案后起身,迎出两步,拱手道:“卫姑娘,好久不见。”
第74章
谢府的外书房很大,陈设内敛朴拙,紫檀木打造的一整面墙的大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
书房东侧有扇未关的门,门上挂着一张绣花布帘挡住了卫颜探究的视线。
“世子爷,好久不见。”卫颜收敛心神,打了一躬。
数月不见,端木长安长高不少,但其脸色苍白,眉眼间略有萧瑟之意,想来还未从丧妻的悲痛中走出来。
端木长安在待客区的首座坐下,指了指次座。
卫颜谢座。
小厮上了茶水,端木长安瞧着手里的杯子忽然入了神,久久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得只有茶杯盖磕碰茶杯的声音。
卫颜是个沉住气的,他不说,她便闷着,至于尴尬不尴尬,那不是她应该考虑的。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长安终于长叹一声,说道:“你提醒过内子,内子却没有听,最终酿成了遗憾……但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卫颜无语,不过是私下聊了两句,怎么就到他耳朵里了?而且,什么叫“但不管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世子爷节哀。”她干巴巴地劝了句,静候下文。
端木长安没有回答。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
卫颜有些奇怪,既然什么都不想说,那找她来做什么?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为了历县的事?或许,她不该表现得太沉着吧。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世子爷叫民女过来,就是因为民女提醒过世子妃吗?”卫颜脚下不安地蹭了蹭,垂下头,说道:“当时……也容不得民女说太多,而且世子妃她说……”
“人各有命,怪不得你。你已经尽到你的责任了,我叫你来只想谢谢你。”端木长安打断卫颜的话,把手里的茶杯放到高几上,“你父亲中了秀才,我还没恭喜过,怎么样,卫三叔今年秋试下场吗?”说完,他看了看候在一旁小厮。
那小厮赶忙上前,给端木长安和卫颜续了茶水。
“多谢世子爷垂询,我爹打算下场试试深浅。”卫颜确实渴了,捏起小小的青花瓷杯,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
她的手指纤长有力,指尖稍显粗糙,但明显没有辛苦劳作或者舞刀弄枪的痕迹。
“唔。”端木长安的视线在卫颜的手上扫视两遍,又道,“秦在和徐飞呢?”
“他们还小,过两年再说。”
“唔……明日我送长宁回书院,你通知他们,晚上见一面。”
“好,去我家吧,我让我娘做几个菜。”
“不必麻烦,我让人定地方。”端木长安摆了摆手,“听说徐飞的母亲和妹妹被大真国士兵所伤,伤势不要紧吧。”
卫颜心里一跳,“还好,这还得多谢世子爷,若非大军及时赶到,死的人会更多。”
“不必谢我,你们应该谢那个无名英雄,若不是她,历县的战事不会结束得那么快,朝廷已经下旨,不但要嘉奖此人,还要赏纹银万两。”
端木长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但余光始终落在卫颜脸上,只要她有一丝慌乱或者自得,他的猜测就会落到实处。
按说,他头上一句脚上一句,说起这件事时既不突兀,又出其不意,只要卫颜在情绪上稍有不稳,就会被人看出来——司马衍带在身边的那位幕僚对察言观色最为在行。
但卫颜是谁?
她是末世里生存过十年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种镇定对她来说是基本素质。
“万两啊!”卫颜艳羡地感叹了一声,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好可惜呀。听人说,那是土地爷显灵了!世子爷,你说周大人会不会重修小庙子?”
“不是土地爷,那人下城墙时被人看到了。”端木长安直视着卫颜的眼睛。
“哦?”卫颜做出更惊讶状,“那他岂不是发财了?找到那人了吗?”
她眼神明亮,灼灼有光,就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小狸猫,有股子野劲,但又让人觉得可爱有趣。
“已经画了像,应该快了。”端木长安说道。
卫颜叹息一声,“真不是土地爷啊。我爹说得对,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端木长安从卫颜的言谈举止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起了身,亲自书案上取来两盒毛笔,说道:“宣城紫毫,送给卫姑娘和乃弟的。”
这就是试探结束的意思了。
卫颜收下回礼,告辞离开。
书房的门刚关上,司马衍便负着手从内室走了出来,随意地选张椅子坐了,翘起二郎腿,说道:“这小丫头天真自然,没有破绽。”
端木长安在他旁边坐下,说道:“此女一定不简单。”
“何以见得?没有证据,只凭三个巧合?”司马衍摊了摊手表示不理解。
第一个巧合是卫颜恰巧救下端木长安,卫家攀上镇北候府;第二个巧合是魏学政被人刺杀后,卫颜三名亲人在院试中得利;第三个巧合便是历县的土地爷显灵事件了,卫颜恰巧回乡,而且当夜去了李家堡。
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难度高,司马衍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那么大能耐,所以,必须且只能归结于巧合。
“明天吧,我会想办法证实的。”端木长安说道。
“哦?你说说看。”司马衍很感兴趣。
端木长安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司马衍哈哈大笑,碧绿的扳指拍在椅子扶手上啪啪作响,“好,这主意不错,应该能有些作用。没想到,喜欢阳谋的人一旦阴谋起来也很可怕嘛。”
端木长安面无表情、毫无愧疚地接受了表扬。他是名武将,最喜神兵利器,提高军队的整体实力更是他毕生的追求。
司马衍又道:“我倒是觉得这小丫头不错,比闺阁女子多了一股子爽利劲儿,正合适陪你在辽西府呆着。她十三了吧,过两年想法子抬进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