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知道卫颜回头看那一眼的意思,心里说不出的熨帖,他把刚刚踢碎的木门碎片拿在手上晃了晃,暗暗告诉卫颜,我明白你的意思,已经有所准备——如果这场火烧不死他,说不定会有人藏在暗处补刀,他从绳子盘旋而下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卫颜双手抓着绳子,两只手交错两下,一荡,凌空而下,稳稳地落了地。
“啪啪啪……”小石头拍了两下掌,小家伙非但没怕,甚至还觉得有些过瘾。
这让等在上面心急如焚的卫格和徐飞好一阵无语。
卫颜之后是几个婢女,她们都是苦命的女子,能有人给她们争取活命就不错了,没人敢说“不敢下”这样的话,必须逼着自己攀上绳索,且以最快的速度下去。
人到了生死攸关这个地步,几乎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卫蓝也是如此,她见端木长安始终顾及不到她的情绪,到底委委屈屈地爬上栏杆。
她一上去,就发现自己有些恐高,手上没有力气,腿也软了,两行泪水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端木长安忍住心里的焦躁,安慰道:“别怕,勇敢点儿,卫颜就在下面接着你呢。”
卫蓝下意识地往下瞧了瞧,果然看到卫颜就在她这条绳索旁边,不免觉得有些愧疚,但又觉得卫颜可能是在端木长安面前刷好感度,思及此,她把心一横,脑子里过了一下卫颜刚刚的动作,就把腿从护栏上挪了下去。
“啊!”卫蓝尖叫一声。
她低估了自己的体重,竟然没有抓牢绳子,两腿向下一沉,就带着身子直直地往下坠落。
端木长安就在她旁边,右手猛的向前一探……
没有抓住。
卫颜大喝:“抓!”
她这一声声音不大,但用了精神力辅助,卫蓝如梦初醒,双手下意识地抓住绳子,整个人便停在了半空。
楼上楼下的人齐齐替她抹了把冷汗。
卫颜道:“下来吧,你现在就是跳下来,我也能接得住你。”
“好。”卫蓝哭唧唧地应一声,把自己放了下去。
卫颜果然把她稳稳接住了。
司马恒和端木长安同时替卫颜叫了一声好。
雪大,风也大,火已经烧到外围,脚下开始发烫,房顶也烧穿了,热乎乎的黑烟扑出来,又呛又烤,留给剩下的人的时间不多了。
纨绔们速度最快,绳子旁还有两名小厮,基本上没什么人了,秦在用手示意一下,卫格和徐飞便过去了。
卫蓝下去的绳子上还吊着一名婢女,上面等着三名小厮。
端木长安这边婢女刚刚下去,接着就是他了,他之后还有两个小厮和一名护卫。
秦在解下腰带,把木门碎片放在后胸,用腰带绑上,见端木长安看了他一眼,便道:“世子先请。”
端木长安也不知秦在到底从何处招来的仇家,竟然如此难缠,摇摇头,单手一撑,上了围栏,转瞬便到了楼下。
端木长安下去时,卫格那边的小厮已经顺利下去一个了,还有一个挂在中间。
徐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盯着卫格和徐飞。
小石头也很紧张,一边跺脚,一边小声念叨着,“快点快点快点……”
卫颜握着卫格这边的绳索,前后左右观望着,如果皇后不想闹得太大,势必不会动卫格和徐飞,但他们已经失手一次,会不会孤注一掷,一定让秦在葬身火海呢,若是如此,说不定会对付卫格和徐飞……
不过,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徐飞、卫格,以及带着木板下来的秦在全都安全落了地。
火很大,但人没事,可谓有惊无险。
司马恒等人都没有走,围在一起吵吵嚷嚷,说要等官府来人,抓到纵火者,一定要把其碎尸万段。
秦在下来后,老孟和老四以车夫和长随的身份迎上来,两人关切地问了两句,之后老孟低声说道:“周围是干净的,没有埋伏,只抓到两个伙计,老五带回去了。”
秦在一边拆下身后的木板一边说道:“对方大概没想到我们会反应这么快,所以以为这场大火万无一失了吧。”秦英给他用过蒙汗药,他记得中招后的反应,所以对此极为敏感。
老孟点点头。
火越烧越旺,方圆一里地的范围内亮如白昼。
若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有防火安全带,只怕整条街都要烧了。
太白楼的老掌柜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个伙计呆呆地站在一边,谁都没有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秦在觉得不太安全,应该立刻离开此地,他下意识地看向卫颜,却见卫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右!”
电光石火之间,往日喂招时的默契救了秦在。他向右一闪,一脚踢出,踹在与他面对面的老孟腿上。
老孟吃痛,肩膀下意识地一沉,“噗!”一只漆黑的小刀钉在老孟的肩甲之处。
“杀人啦!”卫颜大叫一声。
围观火势的人们吓了一跳,四下逃窜,街上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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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卫颜之所以让街道乱起来,就是因为现场闲杂人等太多。
在这样分不清敌我的境况下,偷袭便如同探囊取物,秦在防不胜防。
只有让干扰因素增多,对方无从下手,秦在才会多一线生机。
秦在朝她略一颔首,让老五拔下老孟肩甲上的小刀,背起老孟,两人迅速往等在对面的马车去了。
马车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胡同里。
卫颜松了口气,给张广使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必过来,各走各的。
她带着家人混入慌乱的人群中,先往北,再进胡同,转几个弯,确定无人跟踪后,回了家。
这一趟灯会可谓惊险刺激至极。
当天晚上,徐氏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早上没起来床,病倒了。
卫颜请来大夫,开几剂清热安神的药给徐氏煎了。徐氏服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到晚上才有了些许精神。
傍晚,张广从铺子里回来,禀报说官府抓到纵火犯了,是太华楼里的两个伙计,此二人与司马恒等纨绔有仇,是以纵火行凶。
官府言之凿凿,但卫颜却是不信的。
先有刺客准备射杀秦在,引走端木长安和秦在隐在暗处的暗卫,导致太华楼外围防备空虚,之后才有纵火事件发生。
这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答案是:梅院总不得手,所以吴皇后利用太华楼伙计对纨绔们的愤恨,采取更为激烈凶残的手段来谋杀秦在。
由于出现在台前的罪犯层次太低,所以指证幕后之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果然……
官府有了替罪羊,纵火案很快得到平息,于是,太华楼东家成了这桩案子的最大受害者。
卫颜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每天巡视两个铺子,调整货品,上新。
有神器空间的加持,销售额提升的速度加快了。
漆器早已告罄,她进了一批新货,赶在会试前还往海州的码头跑了一趟,进了黄花鱼、鲅鱼、平子鱼、带鱼等等,足有三四百斤。
南城城隍庙附近有个中等规模的小书院,卫格亲自考察一番,发现先生举人出身,水平不俗,且不酸腐刻板,遂把小石头送了过去。
徐氏身子弱,一病就是半个多月,直到会试开始,才有了些精神头,亲自打点了考试时带的吃用,又跟闺女儿子一起,把男人和侄子送进考场。
第九天,卫颜早早就带着小石头去了贡院门口,找个有利地形停下马车,等着贡院开门。
秦在和卫格、徐飞知晓一部分题,想来不会出来太晚。
大约辰时过半,卫格和徐飞胡子拉碴、萎靡不振地跟在几名考生身后走了出来。
“爹,你考得怎么样啊?”小石头欢快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卫格的大腿。
卫颜也迎了上去,也问道:“怎么样?”书里写出来的题不多,能不能考上还要看其他题目的发挥。
徐飞不着痕迹地看看周围,诡秘地朝卫颜笑了笑。
卫格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问道:“老张呢。”
卫颜明白了,不诉苦,就是考得很好了。
她说道:“他有事,我赶车也是一样的。”
卫格虽不大喜欢女儿抛头露面,但也觉得让卫颜跟卫大丫似的,动不动就摆摆小姐的谱也不大可能,所以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改口道:“走吧,回家,在贡院这几天白天睡不了,晚上睡不着,可遭老罪咯。”
“回家,回家咯。”小石头屁颠屁颠地给卫格打开车门,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鱼贯而入。
卫颜关上车门,跳上马车,正要甩鞭子,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鬼叫,“卫三!”
又是司马恒!
卫颜挑挑眉,鞭子一挥,“驾驾!”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她一点儿都不想碰到司马恒。
不过,贡院门前等候的家属太多,放眼过去,一片马车的海洋,她的马根本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