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毫无意外。萧青棠头昏眼花,五脏被震得发痛,手臂亦被割伤,但依旧顽强地,一次又一次进攻,一次又一次摔飞,浑身血迹斑斑,口鼻直溢血。
“你认输啊,你已经输了!”那将门小姐心有不忍,扬高了声音。
萧青棠虚弱笑着,鲜血滴滴而落,身子摇摇晃晃地,喃喃道:“不够啊……”十年前的债,她偿还得不够。她断断续续道:“我没有输,也不会认输……”
不够啊……邬炎纶瞳孔微缩,面色已沉下,手紧握着酒杯,杯上布满裂痕。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3,情意值+2。】
萧青棠持剑而立,眼前视线已模糊,耳里嗡嗡直响,额头磕破,鲜血蜿蜒而下,留下几条痕迹,颇有几分狰狞的味道。她蹒跚着,踉跄着,又一次冲去。
已分不清多少次,她重复着站起又摔倒,身体早已麻木,鲜血流入眼里,眼前是一片血色世界,唯有心里的声音,在一遍遍提醒着她:不够啊,还不够啊……
全场静默,不少人撇开眼,不忍再看下去。那女子全身是伤,鲜血淋漓,几乎化作了一个血人,染红了地面,凄惨而又骇人,让人不忍目睹。
终于,萧青棠重重摔下,倒在了血泊里,久久不曾站起。便在所有人以为她昏厥时,她轻轻动了下手臂,以顽强的毅力,挣扎着站起来,期间几度摔回去。
将门小姐怔怔然,猛然退后几步,俏脸惨白着,惊惶道:“我、我认输……”话落,她一把扔掉长剑,匆匆跑回父母身边。
萧青棠早已力竭,但凭着满腔执念,才能一次次站起,此刻得偿所愿,便瘫软下去,弯曲着躺在地上,目光已失去焦距,茫然地搜寻着,直到一双手伸来,把她抱在怀里。
那熟悉的安全感,令她微微翘着唇,安心地昏迷过去。
这一幕,刺痛了邬炎纶的眼。他喝道:“太医!”那一贯从容冷静的面庞上,罕见地显露出几分慌乱,竟顾不上等太医来,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子,拔腿便往太医院跑去。
场中一阵骚乱,众人纷纷起身,急忙跟随出去,但一出大殿,哪里还能看见他的影?
耳畔风声呼呼,邬炎纶满腔忧急,用力地紧紧搂着她,偶尔间低头,便见她苍白染血的脸,那微弱的呼吸,像是风中残火,随时会灭掉。
悔意铺天盖地涌来,他为什么,要试探她?十年前,她折辱过他,但从不曾伤及到他的命,但今日她还他的,却让她性命垂危。
他该制止的,早便该阻止,但在当时,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出尔反尔,况且在他内心深处,不知是盼她能坚持下去,还是希望她放弃。
“萧青棠,你欠我的,至今尚未还清,我不准你死!”邬炎纶低低喝了句,但那看似严厉的声音,实则毫无威慑力,反倒有了一丝恳求。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20,情意值+15。】
在太医远,有三名太医留守,一见他冲来,全都呆若木鸡,正欲上前行礼时,便听他吼了一句:“救她!”
三名太医立即忙活,各自分工着,或诊脉,或处理伤口,或吩咐人准备药物。
邬炎纶呆立在床前,面容沉寂而压抑,许久才问了句:“伤势如何?”
“回禀王爷,初步诊断,伤及肺腑,失血过多,有几处骨折。”太医恭敬回道,“这位宫女很虚弱,体质本就娇弱,且有孕在身,如此伤势,怕是……”
邬炎纶重重闭了下眼,沉沉道:“尽全力医治她,救活了她,本王许你们一诺,可提任何事!”原本见她平坦的小腹,他以为她腹中胎儿已掉,却不料,不料……
有孕在身,却去与人拼斗,弄出一身伤,她当真不要命了么?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20,情意值+10。】
“谢王爷,臣必当竭尽全力!”三名太医忙拜道。有邬炎纶一诺,前途不可限量。
第65章 满怀屈辱的人质
邬炎纶一直待在皇宫里, 陪伴在床前,累了困了,便倚着柱打个盹, 几日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少, 眉宇间皆是倦意。
床榻上,萧青棠虚弱地睡着,安静、乖巧一动不动, 犹似一座玉雕, 毫无生气。
接连三日过去, 几名太医日夜不眠,拼上了全力, 才堪堪保住她一条命。
萧青棠昏昏沉沉, 身子痛得似散架了,意识亦恍恍惚惚,睡时比醒时多。她偶尔迷糊醒时, 瞧着床前人影绰绰, 便艰难动了动手指, 立即便有人握住她的手。
她闭上眼安心浅笑, 攥着他一根手指,复又昏睡过去。
邬炎纶眼眶微热,喉咙里有些酸涩,任她握着他的手指,蹲坐在床前, 久久维持着一个动作,凝望着她。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3,情意值+3。】
“王爷,姑娘此前病重,本已大伤元气,入宫后又受重伤……”几名太医为难道。
邬炎纶面色微沉,目光颤了颤,须臾冷静道:“有话,但说无妨。”
“姑娘伤了根本,五脏俱损,纵然此番救下,她亦虚弱不堪,缠绵病榻上……”太医小心翼翼回禀,“怕是,怕是难活长久。”
邬炎纶全身僵住,便觉血液冻结,整颗心冷却,片刻后才缓缓放软,面上情绪复杂,沉沉道:“尽全力,延长她的寿命。”他轻轻地,抚上她的面庞。
纵然有十年仇怨在,但他从不曾想过,去要她的命。怎会闹至如斯境地?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3,情意值+2。】
几名太医愕然看到,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元帅,令列国闻风丧胆的强悍战神,那伸出的手,在微微颤着。
他们蓦然发现,原来百胜无一败,在世人眼里犹如天神一般的三王爷,也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人,是可以打败的。
人,无欲则刚,而一旦有了在乎的人,便也相当于,有了弱点,再不复刚强。
半个月过去,每日补品养着,名贵的药喝着,萧青棠气血充沛,脸蛋已桃红,常常会坐起看些书,与人说些话。
但在她清醒后,邬炎纶却避而不见。
【“他又别扭了,不敢见我啊。”萧青棠气喘吁吁,一面在床上做广播体操,一面嘀嘀咕咕,“我打赌再相见时,他怨气值必会降,情意值必会升。”】
【“你在做什么?”666困惑不解。】
【“6啊,你蠢呀!”萧青棠没好气道,“看到我发光的眼睛没?一大堆补品下去,我欲/火旺盛,气血沸腾,精神气充沛,自然会想要羞羞哒啊。”】
【666默了好一阵,抽搐着嘴问道:“你想勾引邬炎纶么?”】
【“那头熊啊,体格太雄壮……”萧青棠一脸为难,满怀纠结道,“顺其自然罢。”】
“姑娘,该喝药了。”小宫女端药入内。
褐色的药汁,浓烈呛人的味道……萧青棠皱皱琼鼻,嫌弃道:“倒了罢,我不要喝。”她便似闹别扭的小孩,翻转个身,面朝床里面躺着,“我已经好了。”
“这……”小宫女为难。
不到一刻,邬炎纶便推门而入,沉着脸站在床前,低沉问道:“为何不喝药?”
萧青棠一僵,挣扎着爬起,刚一动身,便有人扶住她,帮助她转过身。她低着头,委委屈屈道:“那药太苦了。”
【叮咚!邬炎纶怨气值-3,情意值+2。】
“胡闹,你重伤未愈,岂能断药?不要命了么?”邬炎纶驳斥道,“把药拿来。”
萧青棠嘀咕两句,那声音太小,邬炎纶没有听清楚,便皱眉似不耐道:“说什么?大点声。”她低下头,又偷偷去看他,睫毛如蝶翼轻扇着,问道:“你还怨我么?”
那小鹿一般的眼神,圆溜溜的,黑白分明,含着期盼与紧张。
莫名的,邬炎纶心中柔软,目光稍显柔和道:“还清了,往后两不相欠。”
萧青棠眉眼弯弯,好似松了口气般,笑吟吟道:“那我便放心了。”
邬炎纶似受了感染,微微上扬了唇角,便在他欲开口时,萧青棠却低低道:“我身子已好全。我该回去做事,已耽搁了二十几日,嬷嬷会责怪的。”
但他的话,让她愕然无措:“在比武中,你已经赢了,本王会依约娶你。从今往后,你身为三王妃,也不用再做粗活。”
萧青棠沉默,捏着衣角,整个人安静又沉闷。须臾,她抬起头,目光明亮如星,认真道:“抱歉,我不愿意。我去比武,是为了偿还你,如今债已清,往后便各不相干。”
鬼门关上走一遭,她想通不少事,惟愿余生简单快乐。
邬炎纶怔了怔,又听她失落道:“我已离开赵国,过往的事太让我伤怀,过去的人与事,我不想再去招惹。”
“你从赵国追到燕国,为了本王的婚诺,甚至伤得遍体鳞伤,便只为了还债?”邬炎纶目光一冷,肃杀之意汹涌而出,心里升腾出的,是羞恼,是愤怒。
她说什么?各不相干?
他准许了么?
邬炎纶近乎冷酷凶狠,低低吼道:“永乐郡主,你在玩弄本王么?”
早些时候,她巴巴地缠着他,千里追寻,甚至为了他舍身、鲜血淋漓,得到了,才来一句“只为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