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已经死了。
一念至此,陆炎峰蹙眉,心微微泛疼。无论恨与怨,她一直是他的执念,如今骤然丢失,心里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萧青棠唇角微翘,见他不高兴,心里顿生几分戏谑,便在他地胸膛上,一笔一划缓缓写道:怕什么羞?我都给你换了两日的药,昨夜也抱着你睡了一夜。
她眼珠骨碌碌转,又写道:你生得真俊,摸着也舒服,我很喜欢。
“不怕死么?”陆炎峰面色阴沉,语气冰寒刺骨,像是蕴含了无尽杀意,让人心胆俱裂。倘若是一般的山间少女,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仓皇而逃。
但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有一只柔嫩的小手摸入,在他身上左捏捏,右摸摸,肆无忌惮,明显在调戏他。
萧青棠眉飞色舞,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偷着腥的小狐狸,那眉眼弯如月牙,兴致盎然地看着他,而那一双小手,正在他身上作乱。
陆炎峰怔了怔,容色晦暗莫名,唇抿成一条线,气息动荡了几番,逐渐恢复平和,好似放弃了抵抗般,一动不动,任由她为所欲为。
萧青棠摸着摸着,见他干巴巴躺着,不禁皱了皱眉,又大力摸了几下,且一路往下,羞辱意味明显。
顿时,陆炎峰冷下脸,手握成拳,其上显露青筋,锐利的目光透过黑布,冷冷扫在她的身上,须臾才偏过头,不曾暴跳如雷,又复放任她的态度。
萧青棠撇嘴,失去了兴致,扯开他的衣裳,给他涂抹着草药,时不时看向他,但见他依旧淡然,心里不由纳闷。
【“6啊,陆小公鸡认出我了?”萧青棠狐疑,“先前忠贞不屈,不到片刻,便躺平任摸,前后也太矛盾。”】
【“凭一双手认出一个人?希望不大。”666斜睨过去,“我倒觉得,他是对你起了杀心,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没必要与一个死人置气。”】
山洞内,二人默默不语,气氛诡异。须臾,陆炎峰冷漠问道:“我们在哪?此地如此黑,你能看得到么?如何擦药?”
萧青棠停下擦药的手,写道:山洞不黑,如今正是晴日,阳光洒在山洞门口。
“有光?”陆炎峰语调上扬,似为狐疑,“洞口在哪?”得到她的回应后,他往左侧看去,面色微显凝重,“黑漆漆的!”
纵使有黑布遮眼,但正常而言,仍旧能感应到光,不至于是一片漆黑。
“解开!”他下令道,语气有点急促。
萧青棠稍显心急无措,犹豫了下,才一手去解黑布,一手飞快写道:你没有诓骗我?
“快解开!”陆炎峰重复道,语气严厉阴霾,处在暴怒失控的边缘。
观他的容色,倒不像有假,萧青棠急忙扯下黑布。
霎时,陆炎峰睁开眼,目光怔怔的,不复往日清亮有神,久久不言语,直到萧青棠凑近几分,又轻轻推了推他,才沙哑着声,沉沉问道:“你果真给我解开了?”
这个结果,令她心一沉。
怎会如此?萧青棠焦急,忍不住在他面前挥手,见他毫无所觉,才算死心,暗想着,大约是他摔下小山丘时,碰伤了后脑,影响到双眼,才会突发性失明。
她坐在地上,望着他,怔怔出神,显得茫然无措。
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萧青棠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呆滞的目光后,忽然有点难过,一笔一划认真写道:别怕,我立刻送你回家,京城有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
陆炎峰闭上眼,未曾回应,眉宇落寞,看上去有点颓废。
看着看着,萧青棠鼻尖微酸,急忙解开他的束缚,但见他沉默不动,便又给他整理衣衫、系上腰封,才拉他起来,低着小脑袋,在他手心里写道:别灰心,你会好起来的!
【叮咚!陆炎峰怨气值-10,情意值+10。】
第38章 公主的俘虏
陆炎峰心潮起伏, 目光里泛起层层涟漪,蓦然反手一握, 大手包着她一只小手, 微垂下目光, 望着面前的女子,容色稍显温和,甚至染上了笑。
萧青棠挣脱开来,歪头有点疑惑,又在他手心写道:怎么?
陆炎峰沉默,像是在思量什么,仔细斟酌着词句, 半晌后才缓缓道:“你救了我, 与我有肌肤之亲, 女儿家名节珍贵,倘若姑娘不弃, 在下愿……”
啪!萧青棠一巴掌拍去, 清脆的一声响, 打断了他的话。她面无表情写道:你已失明, 哪来的勇气求婚?何况,我有心上人了, 他比你英俊、温柔,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个混球, 谁救了他, 便以身相许?他已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她忽然想到, 在她下媚药后第二日早上,他亲口言说,烟雨楼的姑娘们各有风情,不像她那般干巴巴无趣。
七年了,这货高居首辅,权势滔天,自然是万花丛中过,乃风流情场个中能手。
陆炎峰容色阴冷,在那双失明的眼里,迸发出的锐利光泽,如同一道道寒芒。他低沉含霜的语调,在她耳侧回荡:“有心上人了?谁?”
萧青棠笑脸盈盈,飞快写道:正巧,他也姓陆,名为禄碌。
她眉梢飞扬,眼里直冒小星星,又欢快写着:高大、俊美,风神气度无双,待我温柔体贴,我又想念我家陆哥哥了。
【666冷漠脸,“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陆小公鸡果然认出我了。”萧青棠啧啧出声,眼弯如月牙,“怪不得上一刻守身如玉,下一刻躺平任我摸。”】
【666摇头苦恼道:“他这都认得出?”】
【“那是自然。”萧青棠洋洋得意,小狐狸尾巴都快翘起来,“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只有我一个人摸过他,且令他念念不忘,那手感倒极好辨认。”她眼波流转,目光灿若星辰,上翘着鲜妍的红唇,“6啊,你说,他是真瞎还是假装的?”】
【666迟疑道:“真的,否则他为何骗你?”它张口便是一句吐槽,“莫非他会奢望你心生爱怜,对他好言安慰、情真意切?”】
【“把脑袋往石头上磕一下,便失明了,未免也太巧合。”萧青棠摸了摸下巴,语气意味不明,“实则,男人的小心思啊,也不能以常理揣摩。”】
“小心点,前面三寸左右有小沟。”在爬上山丘途中,萧青棠捏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提醒,音色怪异,与往日截然不同。她两手扶着陆炎峰,行程小心而又缓慢,细致且有耐心,时不时出言提醒道:“有石块,抬高些脚,小心些,踩稳了……”
陆炎峰目光平静无神,双眼微显呆板,其内毫无波澜,冷冷问道:“不装哑了?”
“哼!”萧青棠轻轻一声,抬头轻蔑地扫去一眼,尖细着嗓音道,“凭你这品性,又拧巴又冷酷,决计讨不到媳妇,如今不幸瞎了,怕是更没人肯要。”
若不是看他可怜,许会在深山老林饿死,她便会扔下他一走了之。
“不才,在下已有未婚妻,不日便会成亲。”陆炎峰目光冷漠,字字句句有理有据,“在下猜测,姑娘必是形貌丑陋,才会躲在山林不敢见人。姑娘言行放浪、谎话连篇,证明心灵有瑕,如此内外皆不善,必难以嫁出去,此一生会在深山老林孤独终老。”
萧青棠瞪去,心肝抽疼,但见他从容自若,心里便愈发不平。分明他处在弱势,双目失明需她带路,偏生处处压制着她,气得她肝火上涌。
怎么可以?当下,她眼珠流转,猛地伸手一推,本意是想吓唬他,但不料他反应极快,反手将她拉住。彼时,二人正在上山途中,这一推一拉之下,便双双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萧青棠摔得头晕眼花,疼得泪眼汪汪,幽怨的目光瞟去,抽噎了两声。
陆炎峰启唇,毫不留情道:“活该!”他同样受了伤,在滚下山途中,他一直处在外围,有意无意护住了她。
萧青棠咬牙切齿,简直气炸。她想不通,以往每一次交锋,陆炎峰都让她气疯,为何如今她处处落下风?便在她绞尽脑汁想答案时,手臂上忽一紧,下意识看去,便见丝带层层绕着,绑在她和他的手腕上。
丝带绕了几圈,两端被陆炎峰抓着。他容色冷峻,在她气鼓鼓的目光中,淡淡道:“先绑着,省得你偷偷跑了,丢下我一个人。送我回京城,你调戏我一事,既往不咎。”
萧青棠瞪了他半晌,转了转小拳头,好想给他来一拳。但转念一想,男女力量悬殊,真惹怒了他,她必然也得不了好,只能哼唧两声,鄙夷道:“你未婚妻真可怜,居然遇上了你,人生之不幸。”
“不及你未来的夫君可怜,遇上你,人生之大不幸。”陆炎峰冷冷反驳,紧皱着眉,气息浮躁不安,说出的话似含着冰渣,“走,耽搁什么,立即启程回陆府!”
二人复又上山。此行萧青棠憋着气,便也懒得好心提醒他,拉着他直往上冲,看他磕磕绊绊、面色凝重,心情不禁大好,偶尔哼上小调。
在上了山丘后,两人沉默一路往南,不到半个时辰,便遇上正在搜寻他的禁卫军。
“陆大人!”那一队人惊喜,忙下跪拜道。
陆炎峰淡淡“嗯”了声,循着声望去,轻抬了下手,“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