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墨看了一眼安亦真的位置，她保护的科学家团队目前还在这片山林的范围，逃不开神树的“眼睛”。他们开车行进，那段路不算短，至少要两个多小时。路上如果有怪兽阻拦，大概也无需多虑，安亦真分分钟能搞定。怕的是人类的阻挠，副本规则不允许杀人。
庄子墨必须与神树多聊一会儿，转移它的精力，拖延时间，让专家们能够离开的更远一些：“AZ实验室内有一些人，你随意取用。质量不行，数量总是够的。”
他现在很怀疑神树喜欢吃的都是智力高的，人类智力越高是不是脑能量越高越容易被神树感知？他又好奇的问：“这些半人半兽不好吃么？丧尸化的那些你吃不吃？”
“被病毒感染的东西只是肥料，无法支撑我的精神力成长。”神树貌似诚恳的回答，“我之前也告诉过你，那些人.兽嵌合体有缺陷，他们使用了不完全的秘术，还用病毒催化，只是形似。不过至少它们是我忠诚的护卫，它们还可以更自由的移动。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伤害它们。比起人类，它们才更像是我的同族。”
“你当年也是人类。”庄子墨点了一句。
“曾为人类的我感到羞耻。千年前我逃来深山老林，就是被同类迫害。他们觊觎我手里的神器和技术，他们用我亲人的性命威胁我为他们制作长生之药。我毒死了他们，他们都该死，他们根本不配！”
“像你这样的长生更孤独吧？人.兽嵌合体离不开这里，你也是。但我们可以带你的种子去更远的地方，造出脱离星球的飞船，送你到你向往的自由世界。”
庄子墨继续讨价还价，“你求我们办的事情很难，需要更多人和更多时间才能达成，你要再给我一些好处才行。比如讲一讲携带神器的那些人最初是从何处来到平山的？”
“我并非纯血的神族，我只是会一些神族的技艺。更早的渊源，我并不清楚。”神树的语气沮丧，“不过，神族有修炼秘法，他们寿命绵长，一定还活在这个世间。你们难道不是神族后裔么？否则怎么能有诸多神异之处？”
庄子墨摇头，心中想着所谓的神族，在平山文明更早期的玉器上有提过这个词，后来并未再见到任何文字记载。如果真有神族存在，那么在虞国灭平山之后，统治者绝对是刻意的消除神族存在的证据，以巩固君王的正统，不会让神权凌驾于上。
如果世间真有长生的神族，为何会眼睁睁看着平山文明衰败，看着曾经的子民们流离失所，逃到如此偏远之地，以树身寄魂？
也许真的如安亦真猜测的，所谓神族只是从别处来的更先进的人类文明，长生又是什么？元兀大陆的得道飞升，变成高阶的能量体，再也无法与子孙后代直接交流了么？
“还有许多事我不问你都不肯交代。那先帮我收拾了林子里这些恶心的变异虫子，我们再谈。”庄子墨亮出了手里的精神鞭挞神器。
那个人脸猫头鹰还有神树都是一阵哆嗦，不敢懈怠，开始卖力干活。
空气中的香味陡然一变，换了一种味道，更像是鲜血的腥气，变异蚊虫纷纷被吸引而至。
庄子墨就算穿了防护服，也架不住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变异虫潮。
神树说：“到我的身边，否则你会被路过的虫子吃掉。”
庄子墨飞身落在神树高大的主干上，手里的精神鞭挞器插入了树身，作为悬挂的支点。他直觉的并不想让自己的肢体与神树有太多接触，一旦感觉枝条凑向他，他就会开精神鞭挞威慑。
变异蚊虫在接近石像的时候纷纷坠落，就像是中了什么迷药，如落叶一样层层叠叠堆积在地上，越积越厚。
庄子墨居高临下看着堆叠了快超过两米的虫子墙，问道：“点火烧了么？”
“……”人脸猫头鹰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庄子墨身边的一根小树杈上，答道，“不用，这是神树的肥料。”
“哦？董雯雯，你恢复意识了？”庄子墨仔细看了看，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只有神树的枝条接触到你，你才会被神树上身支配？”
“可能吧，但是我无法离开这片山林，飞到边界就会昏迷。何况，外边的人会将我们当成怪物。就连梁爽，见了我都会吓晕。”
现在神树全神贯注对付那些变异虫子，暂时没空管人脸猫头鹰，她的表情比刚才鲜活了许多：“我看见你们将梁爽救出来，和专家一起送上了撤离的车子。”
“他为了救你，拐骗了不少人来。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庄子墨心念一动，故意提了一句。
果然董雯雯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梁爽不是自愿的，都是我催眠胡理华做的，他只是被胡理华利用和威胁。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片山林，希望能为梁爽求情。他是人类，我不想他被人类社会抛弃。”
庄子墨沉声应道：“你所托之事我会尽力。你其实很勇敢，也很特殊。我原本以为你不会保留这么多人性。”
“也许我忘了当人时那些事，会比现在更快乐？”董雯雯的语气里有着些许迟疑和不自信。
庄子墨开导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对他的爱，才让你坚持保留了自我。梁爽也未必真的只是被胁迫，他从没有放弃找你。他的手机屏保、背景至今都还是与你在一起时的照片。”
董雯雯的眼中有泪光闪动：“我曾经以这副样子去见他，但他吓坏了。我只好让他以为自己做了噩梦，又催眠他，让他梦中能见到原来的我。我对他说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死了。可是他不信。那个胡理华去找他，胡编乱造说什么我还活着，让他帮忙做事，他居然那么傻就信了。还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当年不是我执意要来这鬼地方徒步探险，一切悲剧或许都不会发生。”
几根枝条不怀好意的接近董雯雯，庄子墨拿出匕首直接将那些枝条砍断。枝条吓得不敢再靠近。
树下堆积的变异蚊虫肢体却一点点陷入泥土。仔细看就能发现端倪，这地面之下有黑色的根须蜿蜒而出。那些变异蚊虫就如同天降养分，被根须上分泌的液体消化。
庄子墨却有些担忧：“变异蚊虫带有病毒，神树吃多了这种东西会否也变异了？”
“其实这片山中还有一间实验室专门做病毒的，病毒已经泄露了。但神树不会被变异侵扰，它似乎能够分泌一种物质消化那些病毒。科学家们研究逆转催化剂也是用这个为原料。”
“那你有没有想过，恢复成人类的样子？根据神树提供的秘术，就在刚才逆转催化剂已经研发成功，理论上能剔除你们体内的兽类基因。”
“逆转催化剂啊……我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很多年，太久了，又接连感染过病毒，怕是不会有效了。”董雯雯幽幽叹息，“神树也不会放我走的。它需要女性作为孕育者。”
庄子墨还在思量着董雯雯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忽然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正在树下雕刻石像。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身生化服没有了，右手腕上的弹幕播放器也没了。
他穿着粗布衣裳，长发潦草的用草绳捆扎。
他的师傅带着他们十几个小学徒，每个人雕刻一座雕像。他们手里的工具都是普通的铁器而已，不过他们的师傅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如手持电钻的东西。那东西的端部安装的不是钻头，散着耀眼的光。
怪不得平山文明能实现微雕，他们有这么先进的激光工具。
庄子墨再看他雕刻的这个石像，很像那只隐身怪，厚重的鳞甲和尾巴，手脚和头却有人类的模样。还真是有一点缘份呢。
当晚是月圆之夜，师傅的妻子来送饭。
庄子墨现在的身体平凡而普通，不过他保留了警觉性，心口处的隐痛时刻提醒他，他在做梦。
他没有吃那些饭食。
其余的徒弟们都吃了这些食物，纷纷昏睡。
那师傅与妻子一起将熟睡的徒弟们搬到相应的雕像旁边。
妻子递给丈夫一瓶水润喉，看他喝完，才问道：“董贵，你也要与他们一起么？”
“这是神子的旨意，我们都是自愿的，我们只是舍弃了人类的身体，成为神树的守护之灵。”
“以性命祭祀，真的能与神子一样获得永生么？”
“不知道。”董贵的眼神茫然，身体软软倒下。
那个妻子却说：“那让我代替你好不好？”
她将董贵挪到更远的地方，那个能发出激光的神器和干粮都被藏进了董贵身上的包袱。她一个个割开了弟子们的手腕，让那些鲜红的血液顺着石雕顶部的孔洞流淌。最后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躺在了人面猫头鹰雕像身旁。
庄子墨忍着手腕的痛，假装昏睡。
他看见了这些石像上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迷幻的香气散发，视线逐渐模糊，盛装的神子从远处而来。
神子穿着刺绣反复的华丽长袍，头戴黄金面具，白发披散。面具上只露出了双眼，眼神苍老而冷漠。
神子看了看那个倒在石雕下的女子，轻轻叹气。
董贵猛然醒来，匍匐于神子脚下，哭诉是妻子贪慕长生，才会抢了献祭的机会。他将重新做这个雕像，以自己的血祭祀，恳求神子的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