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面色微微有些冷。
小太监不敢回答这句话,只能低头不语。索性傅今明也没有指望他回答,在问出这句话后,他自嘲的笑了笑。
挥手示意他退下。
一直到那太监退下,殿内便只剩了一个人。那道修长孤隽的身影静静地立在窗边,傅今明垂眸不经意想起之前和顾妤相处时的种种。
最后定格在了她躺在榻上,屈辱的神情。
原本放松的手掌微微有些发麻,傅今明垂眸顿了顿,告诉自己不后悔。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是如此。
没有情爱,只有掠夺。
到了这时,他终于敢承认,他和顾妤之间所隔的东西,注定他们会走向对立。
宁馨之死,顾老将军之仇,无论哪一样都不共戴天。
傅今明掌心紧握着,一直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乌云渐渐遮住太阳,天色阴沉下来,才收回眸光。
而这时,早已经派出去的暗卫也跪在了地上。
“陛下,收到了一封出自漠北军中的信函。”
漠北军已经在京城扎屯几日,却一直没有进京,傅今明见状,也只能按兵不动。
这几日京中人心惶惶,几乎无人再敢外出,就怕漠北军不知何时破城而入。傅今明原本打算等到谢枭主动现身,但没想到这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漠北军的信函。
这种时候送信过来,他眸光顿了顿,低头打开。
上罪书三个字映入眼帘,暗卫连忙低下头。
短短一页,上面所书俱是当今天子的罪过,其中一条甚至还有诬陷忠良,无异于是在为为顾家平饭。
暗卫以为陛下会生气,但傅今明只是面色平静的看完整张信函,神情不变。
“陛下,这……漠北军这是什么意思?”他犹豫开口。
傅今明眉头微皱,许久淡淡道:“这恐怕是谢枭的意思,这一纸上罪书,大抵是要告诉天下,他要反了。”
见暗卫还是不解,傅今明将信函置于烛火之上烧毁,许久才开口:“古来造反,哪个不是师出有名。刚才的上罪书,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而已。”
“叫搜查的禁军回来吧,这上罪书送上来,便是说明谢枭已经出城了,太后自然不会继续留在京中。”
他语气淡淡,暗卫看了陛下一眼,心中微沉,这才领命退下。
傅今明确实所料不错。
顾妤和阿细两人已经不在京城了。一日前她们伪装成老妇人回乡探亲,成功骗过了守城的士兵,这才来到漠北军驻扎的营地。
顾妤之前其实名声一直都不太好,这些沙场战士们原本是看不起她这个深宫太后的,但不知谢枭与他们说了什么。
在顾妤过来时,一个个竟然恭敬的不像话。顾妤当年就算权势最盛时,也没叫这些满身桀骜的漠北军低下头,今日却简单做到了。
她目光顿了顿,向那些士兵微微点头,声音清冷却暗含了些诚意:“有劳诸位了。”
副将自从看见太后姿容,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难怪王爷要美人不要江山。这样的仙人之姿,任谁也无法拒绝。
即使是被迫居住在军营里,顾妤气质依然从容。那样一身简单的素衣,衬得那面容宛如水间芙蓉,又清又冷。却也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在她身边,好像无论怎样的人都会自惭形秽。
那些原本只是因为王爷的话,不得不对顾妤表现出尊敬的士兵们在看到太后真人后,都有些感慨,那些敌意也渐渐消散了些。
顾妤点头后就没有再管他们,径直回到了帐篷里。
阿细已经煮好了热茶,见她回来,连忙上前解下披风。一边絮絮叨叨道:“分明这几日已经不怎么冷了,怎么太后身上竟然还是这么凉呢。”
她将热茶递给顾妤,有些担心。
顾妤发现自从出宫以来,自己这个小宫女的胆子在越来越大了,以前从来不敢这样与自己说话,现在却自然的开始唠叨。
她心中和系统感叹,但面上却只是在皱了皱眉后就接过了手里的茶杯。
温热的温度顺着瓷杯传递过来,叫顾妤生冷的指尖慢慢暖和了些。
她其实也感觉到了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对劲。但系统检测却又没有检测出来什么,于是在那日心口疼痛后,就勉强将疑惑压在了心底。准备等任务完成了,回到系统空间后彻底的做一次体检。
顾妤这样想着,便低头喝了口热茶。
阿细知道她不喜苦味,便特意煮了些茉莉花,那茶水入口清香,叫顾妤不由舒展了些眉头。
看她眉头微松,阿细不由笑道:“太后若是喜欢这味道,奴婢以后都这样做。”
茶水让本来有些微凉的胃里暖暖的,顾妤刚要点头,那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疼痛感又迅速袭来。
起初只是宛如针扎一般,接着那痛意越来越明显。
顾妤差点疼出鹅叫,还是握紧手掌才勉强没有现出原型。
阿细见顾妤忽然白了面色,有些奇怪:“太后,您怎么了?”
顾妤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阵模糊,倒在了榻边。
阿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扶起顾妤叫了几声,见她双眼紧闭着,丝毫没有反应,眼泪几乎都要下来。
阿细好歹还记得这时候不是哭的时候,她小心将顾妤扶到榻上,心中虽然没有主意,但也知道连忙起身去找王爷。
谢枭正在侧面帐篷里商讨攻打京城的事宜,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王爷?”幕僚见他走神,不由顿了顿。
谢枭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无事,继续吧。”
他指尖顿了顿,转眸看向地图,刚要开口,就见大帐突然被人闯进来,顾妤身边的那个宫女面色惨白,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匆忙道:“王爷请随奴婢去看看吧,太后出事了!”
她语气焦急,像是刚刚赶来。
谢枭心中微顿,那丝不安化成了实质。他放下手中东西,在幕僚开口前淡淡道:“今日议会且先暂停,大家先回去吧。”
幕僚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边副将拉住,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直到谢枭离开后,才叹了口气道:“王爷本是有经世大才之人,这几日竟也被那太后迷惑成这样。”
一旁的人也摇了摇头,副将却看了眼谢枭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谢枭没有理会众人是怎么想的,只是在听闻阿细的话后,就立马赶到了帐篷。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榻上双目紧闭的人,不由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阿细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谢枭闻言抿唇拿起桌上还剩的茶水闻了闻,转身向跟来的侍卫道:“去请大夫来。”
顾妤始终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只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直到这时,谢枭才庆幸当时顾虑到她身体的缘故,带了府中大夫过来。
那人很快就被带到,阿细也在帐中等着,心里焦急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夫起身看了他面色一眼,忽然跪在了地上开口:“王爷,请恕老朽无能。只查探出太后这是中.毒.了。”
“中.毒.?”阿细心中一惊:“可是这花茶的问题?”
她将花茶递过去,太医嗅了嗅,微微摇头:“花茶中并无问题。老朽刚才诊脉发现,太后中.毒.已有半年之久,那.毒.想必是日日下在饭食中的,之前有人拿药物压制,才没有叫人看出端倪来,现在没有了那种药物,太后.毒.性便再也压抑不住。这才会吐血晕倒。”
他这样说,叫阿细瞬间想到了什么,不由后退了一步。
被谢枭沉戾目光看着,她咬牙开口道:“太后有段时间的膳食是被陛下掌控的,会不会是那时?”
她心中微沉,虽然这样说着,但几乎已经认定,不由露出些愤恨来。
谢枭指节握的发白,在听见太医的话后沉声问:“这.毒.可能解除?”
他了解这个游医,在他这样说时,几乎可以断定这.毒.已经无解了,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问。
果然见那大夫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举动已经叫谢枭心中清楚,他眼底发红,冷峻的面容上戾气几乎压抑不住。
在阿细已经哭出来后,他看着榻上安静沉睡的顾妤,缓缓问:“那味压制的药草可能彻底驱除.毒.性?”
帐篷内静静地,过了许久,才见大夫摇了摇头:“不能,草药只能暂时延缓痛苦。之后.毒.性发作,痛苦会是百倍。”
“而太后压制了很久,现在.毒.入肺腑,除非仙丹妙药,恐怕再无力回天。”
他说完后便低下了头,谢枭替顾妤捻了捻被子,在帐篷内两人都几乎已经认命时,俯身亲了亲顾妤苍白的面容。
那一吻落在额角,在此刻有些说不出的眷恋。
他垂眸收回手,冷静道:“我不信。”
阿细只见过漠北王调笑太后,随意坦然之时,就是那日出城门,他面上也只是微微凝重。何曾见过他这样。
这样沉重的话却叫她心中顿了顿,竟然安定下来。
漠北王不放弃的话,说不定太后还有救?
她心中暗想着,不由看了眼榻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