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役在哭。
无声的，隐忍的，悲痛的哭泣。
绞痛了他的心。
他抱着她，压低了声音：“别哭，以后还会有的。”
她还是哭。
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还是她期待的孩子，如今没了，怎会不难受……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沉默的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安抚。
直到她哭累了，再次睡了过去。
他才把她放下，盖好锦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转身离开。
第五百一十八章 美人贵妃（二十一）
青如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她不由给了自己一巴掌，跑到床边去看，贵妃还睡着。
她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秦役才醒了过来，只是一声未吭。
青如看得很是难受：“娘娘，奴婢让人把热水端来，给您擦擦脸吧？”
秦役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得知她醒来的消息，皇帝下了朝就赶来。
却见她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双眼红肿，一言不发。
他疼惜道：“爱妃，莫要再难过了，你把身体养好，孩子……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不说还好，一说到孩子，她眼角又溢出了泪水，声音虚弱沙哑：“臣妾身子偏寒，子嗣不易，难得上天垂怜，六年了，总算是怀上了，却……是臣妾福薄，呜。”
他也知道她怀的艰难，见她如此难过，他心中也很不舒服。
但他是皇帝，没哄过人。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平时哄人，也不过是赏赐些稀罕物。
但显然这个时候并不适用。
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陛下，娘娘，殿下过来了。”
皇帝双眼一亮：“让他进来！”
他不会哄人，说不定他儿子会啊。
乔帆进来后朝皇帝见了礼，就走到了床边，看到秦役默默垂泪的模样心中一紧：“母后，你莫要哭了，儿臣看你难受，儿臣也想哭。”
秦役：“……”
她抓住了他的手：“帆儿，你的弟弟没有了。”
“以后会有的，”他双手握着她的手，哽咽道，“母妃，还会有的，就算没有，你也还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母妃心里苦啊……”
“儿臣陪着母妃，母妃不哭了，好吗？”
乔帆笨拙的哄着她，到底还是暂时把她哄好了，没再哭了。
“扶我起来。”
他乖乖的把她扶起来。
秦役看向皇帝：“陛下，贤妃她，你准备如何处置？”
贤妃在皇帝还年少时便跟了他，如今也有三十来年了。
她的父亲如今已经位列侯爵，有个弟弟在边关多年，成为了一方大将，侄子刚入翰林院。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
秦役身子一颤：“众目睽睽之下，贤妃害我，陛下您……”
她话未说完就捂着心口，十分痛苦，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乔帆慌忙给她顺背：“母妃，母妃，你别着急，父皇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他回过头：“父皇！您不是最宠爱母妃了吗？您知道她有多期待这个孩子……贤妃她可是谋害皇嗣！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您要是不处理，您让母妃如何自处？”
所以说，真是老糊涂了。
就算贵妃认了。
那丞相呢？
丞相一家看着自己女儿，自己外孙被害，害人者还没受到该有的惩罚，他们能甘心？
丞相门生众多，皇帝就不担心了？
皇帝冷声道：“来人，拟旨！”
贤妃被打入了冷宫。
……
丞相夫人在第二日进宫来看她了。
“她害了我的女儿，害了我的孙儿，竟然只是打入了冷宫，当真是便宜她了！”
女儿入宫六年，如今好不容易怀了一子，却被人就这样害了，她恨不得亲手将她给撕成碎片。
秦役握住她的手：“我自然不会让她安逸的待在冷宫里，娘，我希望你们能够助帆儿。”
丞相夫人点头道：“你爹也跟我说过，那孩子看起来就是个好的，如今他成了我们的外孙，我们自然会助他。”
秦役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青如，去请殿下过来。”
第五百一十九章 美人贵妃（二十二）
乔帆很快就过来。
秦役笑眯眯的朝他道：“帆儿，快来见过外祖母。”
他上前朝丞相夫人行礼：“帆儿见过外祖母。”
他是皇子，本该丞相夫人给他行礼的，即使是外祖母，也一样。
但丞相夫人受了这个礼，然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后背：“役儿的眼光一向很好，她这些年从没有动过收养孩子的心，却偏偏收了你，而不是更小的，不记事的。”
乔帆双唇微动，没有出声。
“既然役儿收了你，你就是我的外孙，我们整个丞相府都是你的后盾。”
丞相夫人这话说得直接明了。
乔帆心中一惊，抬头看向秦役。
她微微颔首。
他眼眶一热：“儿臣说过，儿臣永远是母妃的儿子，也会把外祖母当成自己的外祖母。”
“好孩子。”
……
贤妃被打入冷宫之后的第三夜，就自缢身亡了。
她所生的三皇子乔战，十皇子乔岩，二郡主乔姝和六郡主乔嫤都成了无母之人。
而乔战，二个月后就及冠，要出宫立府的。
乔战恨上了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贵妃，连带着恨上了乔帆。
“若不是贵妃，乔帆能得到父皇的喜爱？若不是乔帆的生辰宴，母妃能眼红，能不顾形象与贵妃动手？”
二郡主和六郡主都已经嫁人，此番回宫也是担忧三皇子和十皇子的处境。
闻言二郡主眉头紧蹙：“噤声！”
乔战怒道：“我说得不对吗？母妃被打入冷宫，自缢身亡，都是贵妃和乔帆害的！”
二郡主直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冷声道：“你马上就要及冠了，还不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吗？”
乔战被姐姐打得红了眼，一脸委屈憋闷。
“父皇要宠爱谁，只有他自己能做主，他以前不也宠爱你吗？你可见有其他妃子当面对母妃表示不满了？”
“那不一样……”
“我知道母妃的死你很难过，我们很难过，但事实上，就是母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害得贵妃流产，父皇只是把她打入冷宫，没有牵连他人，已经很仁慈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是，你两个月后就出宫立府了，但小十还在宫里呢，你最好是懂事一点，别去招惹是非。”
“……”
……
贵妃流产后便留下了病根，怕风不说，还时常咳嗽，身体越来越弱，真正的是弱不禁风了。
最重要的是，这副身体，受不得恩宠了。
后宫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乔帆越发用功，文武不落。
最初皇帝还时常来明安宫看她，后面渐渐地，便不来了。
但到底是贵妃，内务府不敢克扣她的分例，他们过得倒还不错。
是夜。
秦役没让人在殿内守夜，守夜的宫女宿在偏殿，有事的话她叫一声也能听到。
卫现过来，看到她憔悴瘦弱的面庞，神色紧绷。
“你莫要如此作态，上来陪我。”
“好。”
她靠在他怀里：“阿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视帆儿为亲子，望你也是如此。”
“好。”
“你就不能开心点？”
卫现：“你如此，我如何能开心？”
“早知便不招惹你了，若是……现在你也不会如此难受。”
“你已经招惹了。”
他抱紧她：“既然招惹了，便不要后悔。”
“放心，帆儿还未成长，我不会轻易离去的，”她扣住他的手，“有你和帆儿陪着我，我觉得我的身子在慢慢好转。”
“嗯。”
一夜好梦。
第五百二十章 美人贵妃 (二十三）
次日。
丞相夫人进宫。
秦役有些惊讶：“娘想要让庶妹进宫？”
“你如今身体受不得恩宠，总要有个人替你固宠，”丞相夫人道，“你庶妹你知道的，自小就与你要好，万事听你的，懂事乖巧得很。”
秦役摇头：“就是如此我才不愿，何必要她进宫磋磨。”
丞相夫人心疼道：“娘怕你日子不好过。”
“陛下年纪大了，庶妹进宫……还是罢了吧，陛下如今对帆儿还是很满意的，对我也心有怜惜，再有几年帆儿就成年了。”
“好，娘就是和你商量一下，总不会逆了你的意。”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没事，真的。”
丞相夫人当即没再说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罗家最近动作频繁，怕是想要请立太子了。”
秦役笑：“陛下可是不服老呢，如今谁提太子，谁就遭殃。”
“陛下多年未立储君，很多清流忠臣提了多次都被拒，如今陛下年纪越发大了，只怕这些忠臣忍不住了。”
“莫急，你且告诉爹爹，勿参与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