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抿了抿嘴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唉,您还是直接去看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阮苏只好继续向前走,抵达她卧室门口后,听到里面有动静,似乎还有人在里面。
之前段瑞金把许多无用的佣人遣散,小曼就一直睡单间,她房间里还能有谁?
房门打开,阮苏看见里面的人影,大吃一惊。
“雪芝?”
段雪芝坐在小曼的床上,脚边放着一只皮箱,身上的打扮比以前狼狈了许多,甚至头发都没梳好,乱糟糟的窝在帽子里,几缕刘海杂乱的贴在她脸颊上。
她本来捧着脸埋头在膝盖中,听见声音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脸上全是泪痕。
阮苏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她身边。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二哥没有收到消息啊!”
她满含热泪地仰着头,压根没勇气解释,委屈地往她怀里一趴,哭得更伤心了。
阮苏简直懵逼,一边安慰她一边看小曼。
小曼把门关严实了,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她们对面,在段雪芝的哭声中将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当时直接乘汽车去了火车站,由护卫护送其回晋城。一到晋城就遇见了一位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同学,便与他在外面玩了小半个月,身上的钱花光才回家。
回到家后父母重新给了她钱,为她订机票送她回学校。
一路上倒是挺顺利,到学校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可是过了两个月,她就老感觉身体不舒服。
疲惫、嗜睡、恶心、呕吐……
正好学校流行传染病,她以为自己也病了,吓得半死,在同学的陪同下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出来却还不如生病。
她怀孕了!
根据时间推断,是在离开寒城之前怀的。
她本来就瘦,又不太显肚子,从外形上看压根没变化。
可段雪芝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在国外生孩子的情形,又不敢告诉父母,窝在房间哭了好几天,最后一咬牙,偷偷订机票回寒城了。
寒城她最亲的人是段瑞金和段瑞琪,但一来两人都是男人,不好开口。二来一旦他们知道了,父母也有很大概率知道。
她没脸面对家人,自己又没有勇气去找那令她怀孕的罪魁祸首,拎着箱子在附近路上徘徊,被溜出去买冰淇淋吃的小曼看到了,给捡回来。
阮苏听完比自己怀孕都震惊,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颤声道:“是荣凌云的?”
段雪芝含泪点头,因为太过无助,对她的称呼都变得亲近了。
“嫂子,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还没嫁人就生孩子啊……”
……她哪儿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没生过啊。
阮苏情不自禁地咬起了手指,房间里三人都是没生育过的小姑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主意,宛如一锅乱粥。
阮苏到底活了两辈子,思想成熟些,迅速思考后说: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趁肚子还小把孩子弄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将身体养好,之后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这回事,你该干嘛就干嘛,只要你不提,就不会有影响。第二,去找荣凌云摊牌,让他娶了你,名正言顺的把孩子生下来。”
段雪芝眼泪汪汪地问她:“你觉得该选哪一条?”
阮苏无语,“我觉得有什么用?往后的日子又不是我帮你过。雪芝,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得仔细想清楚,要是选错了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段雪芝委屈兮兮地咬着嘴唇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大计,越想越悲从心来。
打掉孩子?那可是一条命啊,还是她第一个孩子。
嫁给荣凌云?她哪儿好意思去找对方说这件事,他又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名声还不好,年纪又比她大那么多,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前方的确有两条路,然而都是死路,让人不敢向前。
她捂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心想要不打掉孩子算了,偏偏脑中浮现出荣凌云深情款款对她说话的模样。
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不会害她的吧?
嫁给他固然会被爹娘骂,但那都是暂时的,等结完婚以后她便不必留在家中,他们也就管不着她。
段雪芝的决心动摇起来,缓缓抬头。
“我想……我……他真的会娶我吗?”
阮苏扶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这件事我不该管,我去找你二哥来。”
她往外走了两步,背后忽然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段雪芝抱住她的腿苦苦央求。
“你别告诉他们,被家人知道我就活不了了,求求你……你要是去找他,那我……我就只能从楼顶跳下去了!”
阮苏沉下脸,“你什么意思?孩子又不是我的,你逼我为你负责?”
“我不是逼你……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嫂子,你就在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她擦了把眼泪,“要不这样,等他同意娶我了,我就自己去跟大家说,这样总不至于那么丢人,好不好?”
“你现在知道丢人,当初天天往外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
房门陡然被人推开,冰冷的嗓音传入三人耳中。
段雪芝抬起头,看见了自己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脸。
“二哥?”
段瑞金沉着脸走进来,后面跟着神色尴尬的段瑞琪。
本来就沉重的气氛变得像结了冰似的,让人呼吸都艰难。
阮苏本来是不想管段雪芝的,看见段瑞金的表情如此难看,又有些可怜她,情不自禁站在了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
段瑞金冷声道:“我不来,等着你们把孩子生下来再通知我吗?胡不胡闹?”
小曼愤愤不平,“二爷,您说这话就太无理了,太太也才刚知道而已,又没说要瞒着您,您骂她做什么呢?”
他扫了她一眼,“你滚出去!”
小曼怒上心头,拔脚便走,走到门边发现这是自己的房间,于是又回到阮苏身后,坚定地抓着她的胳膊。
“我不走!这是我的屋子,我给段公馆做事换来的,要走你们走!”
段瑞金懒得理她,一把拎起段雪芝。
“你被人灌了**汤吗?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来?”
段雪芝见一向宠爱自己的二哥对她说出这么狠的话,伤心至极,抹布一般垂挂着。
“我愚蠢,我不要脸,我让段家蒙了羞……可我已经长大了啊,连爱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你们不喜欢他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我也远离他?”
她说完忽然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趁他缩手时摆脱控制,冲向窗户。
众人惊呼,连忙去拉她,好不容易把她拉回原位,小曼赶紧把窗户的插销给插上,生怕她再冲一次。
段雪芝躺在地上,不停挣扎。
“让我去死!不许我结婚就让我去死!”
段瑞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挥挥手让大家退开,沉声道:
“你一定要嫁给他是不是?那你就亲自去跟他说,别麻烦其他人。”
段雪芝欣喜地看着他,“你同意了?”
段瑞金没有任何心情与她废话,丢下最后一句出了门。
“下个月初六是他的生日,寒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庆贺。到时你去见他,若是他不肯娶你,我就让他明年过不了寿。”
“谢谢二哥!谢谢二哥!”
段雪芝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喜极而泣。
她暂时在段公馆住了下来,因不想打草惊蛇,在生日宴会开始前从未踏出过公馆一步,每日只躲在房间里,由老妈子给她送饭吃。
以段雪芝的性格自然难以接受如此不自由的生活,但当初偷偷摸摸去见荣凌云的是她,造下的孽也只好自己受着,怪不得别人,专心盼望见面的那一天。
初六转眼就到了,娄望南上午就带着学徒和伙计们去荣府准备晚餐,阮苏帮不上忙,干脆等到下午和段瑞金一起去。
这是荣凌云回来后第一次在荣府办酒宴,邀请了上百个人,都是寒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段瑞金是人物当中的贵客,邀请函乃荣凌云亲自去到枯岭山,送到他手上。
他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再次回忆起对方当时的一举一动,从表面上看并无异常。
阮苏穿好了衣服,花枝招展地走到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个巴掌大的金色晚宴包,摆出一个电影明星版的姿势。
“好看吗?”
段瑞金抬眸扫了眼,没做评价,直接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阮苏哈哈大笑,坐在他腿上捏着他的下巴,大大方方地抛了个媚眼。
“这位先生,见你一人寂寞得很,可否愿意共赴晚宴?”
他煞有介事地叹气,“唉,我在等我的太太,那是位嚣张的小母老虎。”
阮苏把眼睛一瞪,指甲差点掐破他的皮。
“如此说来,你不跟我走了?”
段瑞金摇头,“你有所不知,我早已连身带心都卖给了她。往后她若是给我自由,我便自由。她若是不给,那我也只好言听计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