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他的心跳,手指拨弄他衣襟上的纽扣,轻声道:
“你妹妹刚才可气坏了。”
“她在家中是最小的,所有人都宠她,脾气比我爹都大,一有不如意的事就生气。”
“你不怕她把这些事拿回家说?”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太太好,难道是坏事?”
阮苏想想也是,正要说话,窗外忽然响起鞭炮声,吓得她身体一紧,钻进他怀中。
段瑞金很配合的为她捂住耳朵,等鞭炮声停息后才放开手。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阮苏很不服气,“那是因为我没有做好准备,再说了,你才胆子小。”
“怎么说?”
她坏笑道:“咱们都同床共枕多少次了,你敢碰我么?”
身边人的呼吸明显加粗,过了好几秒才道:
“你别玩火,弄疼了哭的是你。”
阮苏撅了噘嘴,想到一事,又开心起来。
“等过完年,我就十七了。”
“嗯。”
“再过一年就是十八。”
“嗯。”
“到时我又漂亮,又有钱,还有你这么帅的男人……哇,人生赢家。”
段瑞金看着她,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如同夜空里的星星。
“那我建议你从明天开始多吃一点。”
阮苏不解,“为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句话。
阮苏呆了好久,回过神来,血液倒流满脸通红,冲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
“流氓!”
段瑞金痛吟了一声,捂着腹部道:“你打到我的胃了……”
“啊,没事吧?”
“好痛……”
阮苏掀开被子要开灯查看,不料对方是装的,突然伸手抱住她,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变成趴在她身上。
段瑞金亲了她一下,脑袋贴在她胸膛上,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长大。”
“怕我长大以后一拳就能把你打成猪头吗?”
“我是怕……”他欲言又止,动了动脑袋,“算了,还是快点长大吧,不然真是硌得慌。”
阮苏又气又羞,生平头一次对一个人无可奈何,干脆眼睛一闭,认命地睡了。
鞭炮声连绵不绝的响了一个晚上,当摆钟敲响六声时,段福来到房门外,敲了敲门。
“二爷,该吃开门饭了。”
与段瑞金一同醒来的,除了阮苏外,还有荣府的荣闲音。
他随便洗漱了一下,依旧穿着那身旧长袄,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走向餐厅。
荣凌云早就起床了,腰背笔挺地坐在那儿喂鸟,身上的军装扣得一丝不苟,连头发丝儿似乎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弧度。
八哥咽下一根肉丝,荣闲音在椅子上坐下了,拿起筷子便准备开吃。
荣凌云扫了他一眼,脸上全是挑剔。
“以前没规没矩也就算了,新年第一天就这样,不嫌晦气?”
他嗤笑了声,“对我来说,能赚钱的规矩才是规矩。”
有一句话他藏在肚子里没说,一大早就看见大哥,没有比这更晦气的事了。
八哥看中了他夹着的一块肉,伸脖子来啄。荣闲音毫不客气的给了它一巴掌,拍得它呱呱大叫,往主人肩上飞。
荣凌云护住它,一脸阴森。
“你不知道它是我们家的福星?”
“它是你的福星,又不是我的。”荣闲音这段日子受够了气,完全看不到希望,趁着这个机会,破罐子破摔地说:“你别把本事都留着对付我,欺负自己弟弟算什么能耐?段公馆离这儿不到二里地,你倒是对付他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嗤笑了声,“只怕等你自认为到了时候,对方看你已经像在看个笑话了。”
荣凌云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就动手,可是忍了又忍,怒意压不下去,抬手一指。
“滚出去!”
荣闲音错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八哥在旁边帮腔,“滚出去!滚出去!”
荣闲音拍案而起,将面前的菜肴扫翻在地,扭头便走。
这个破家,当他愿待么?凭他的财力,哪里不能住。
荣闲音换了衣服,往口袋里塞一把银票,打算在外待几个月再回来。然而一出门,便看见有个人影在外徘徊,定睛一看,是许久未见的小凤仙。
这些日子他把她彻底抛到脑后,从未想起过。今日陡然一看,发现确实算个美人。
婀娜多姿的身段,晶莹剔透的雪肤,杏目花瓣唇,可惜常年待在乌烟瘴气的戏班子里,妆又化得浓,显得风尘气重。
她手里提着篮子,肩上落着雪,大约等了很久。
荣闲音收敛怒容,恢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几步。
小凤仙远远看见他,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来。
“荣老板,您准备出门吗?吃饭了没有?”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师娘送了我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很好吃,想带些来给你尝尝。”
送点心是假,看他是真。一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那些阮苏告诫她的话,就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放在平时,荣闲音是懒得理会她的,可刚刚才与大哥吵了架,正愁没法子气他一气,便微微一笑,温柔地说:
“多谢你记挂着我,走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吧?进来喝杯茶。”
小凤仙终于盼到了自己期待的回复,雀跃不已,欢喜地跟着他进去。
荣闲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起手,轻轻地搭在她腰上。
小凤仙浑身一颤,没拒绝,红着脸进了门。
荣凌云让人收拾餐厅,自己也没有胃口再吃饭,脱掉外套在落满白雪的院子里打军拳,一拳一脚虎虎生风。
八哥站在木架子上,挥舞着双翅为他鼓掌。
他停下来擦汗,忽然看见荣闲音搂着个漂亮女人进来,冲他投来一个嚣张的眼神,与女人进屋了。
荣凌云放下毛巾当作没看见,心中对他已经彻底失望。
戏子生得孩子果然没脑子,光会钻研点小生意,完全没有大局观。
女人这种东西,只有两个作用。一是泄欲,二是助他飞黄腾达,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来到寒城这么久,他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该如何把金矿拿到手。这是个好东西,只要有了它,他便再也不用担心军饷,再也不用受晋城那帮老家伙的牵制,还要被他们高看一眼。
问题是,该如何拿到手?段瑞金做事上滴水不漏,既不好酒也不好色,唯一宠爱的五姨太看着天真,满脑子都是算盘,精得很,令人无从下手。
若此刻身边有个靠谱的帮手也好,可.荣闲音那小子……
房间里传出孟浪之声,荣凌云恨铁不成钢地握紧了拳头,携击碎虚空之力,朝前方重重挥出。
第43章
寒城的习俗是大年初一谁都不许干活,扫地刷碗都不行,在家中吃吃喝喝歇息一整天,第二天才开始走亲戚,该干嘛干嘛。
初二的早上,市长派人发来邀请函,叫段瑞金过去吃午饭。
这是男人们的消遣,阮苏讨厌酒桌没有去,主动承担了另一个任务——带段雪芝和段瑞琪游寒城。
二人靠着枯岭山金矿赚来的钱,去国外留学,吃喝玩耍,却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有些好奇。
金矿上还没开工,不方便去。阮苏带着他们在城内游玩,小曼与赵祝升做陪同,还带了几个护卫,装满两辆汽车。
寒城与现代城市没法比,但人口有一百多万,交通也算便利,城内该有的设施一样不缺。
初二一到,街上店面开张,百姓们便都出来了,或走亲戚看朋友,或逛街游玩。小孩子们拿着烟花满街跑,时而全都挤到捏糖人的摊位前,流着哈喇子猜老板这次捏得是兔子还是大公鸡,一派繁忙景象。
街上人多,阮苏让司机找个空地等他们,一行人步行入街。
段雪芝换了套白色洋装,毛呢大衣,手里揣着兔毛做的暖手筒,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娇贵。
她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道:“这里怎么又脏又乱,跟乡下似的?”
阮苏意外地扬眉,“乡下?”
“对啊。”她指着地面,“地上有痰。”
又指街边,“路上都是鞭炮纸。”
再指远方,“居然还有人炸臭豆腐……我的天啊。”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别说跟巴黎不能比,跟晋城都比不了啊。”
小曼冷笑一声,“雪芝小姐,为何只有你闻得到臭味呢?要么是你鼻子跟狗一样灵,要么就是……”
段雪芝的脸色很难看,“你什么意思?说我自己身上臭吗?”
小曼撇嘴看天,“我可没这么说。”
阮苏忍笑,出来打圆场,“既然雪芝不喜欢在街上逛,那就去饭店坐坐吧,我让厨子给你做几道招牌菜。”
段雪芝爱答不理地哼了声,往前走去。
小曼拉着阮苏走在最后面,小声嘀咕。
“这位娘娘可真不好伺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呢。太太,你随便找个护卫陪着她得了,何必亲自给面子陪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