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觉得这初来家里的少年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今天这一出,可能就是专门来折磨自己的。因为自己排斥他,所以他特地带自己来公园,被母狗追着上。
从昨晚到现在,他先是长驱直入地占据了家里的一席之地,他那个房间可比自己在阳台上的一个小小的窝大多了!又是穿了谭冥冥的拖鞋,自己来家里这么久都没碰过!再是将自己的玩具扔到一边,假惺惺地抢了自己鞋柜的位置——
除此之外,他还两副面孔。
对冥冥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主动拧瓶盖,对谭妈妈疯狂吹捧“漂亮”,今天一大清早起来还各种打扫卫生,让全家人都觉得他乖巧无比……
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家里的宠爱和注意力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新仇加旧恨,狗子怎么能不愤怒?
它此时身上还残留着那只疯狂的母狗的气味,它简直恨不得把自己一身沾了气味的毛给剃了,狗鼻子格外灵敏,别的人可能闻不出来,但那点儿挥之不去的味道,却让它抓狂!
它现在根本不想和邬念在外面待了,它现在还只是一只三个多月大的小狗,没力气、腿又短,体力上根本玩不过这个表面看起来柔弱天真、实际上却凶残无比的少年。
它趴在邬念怀里一动不动,内心愤怒,但因为知道体力悬殊,暂时按兵不动,装作玩得很累的样子,打算让邬念赶紧带它回家,然后它就躲进床底下,不出来,直到傍晚谭冥冥回来。
……
但,好不容易有了和小狗的独处机会,邬念还想趁着这机会好好讨好这只家里最讨厌自己的生物,又怎么会立刻就带小狗回家,让小狗躲到自己看不见的位置?
邬念淡淡垂眸,瞥了眼怀里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装死的小狗,知道刚才讨好的方法是自己莽撞了,用错了方法,反而让这只小狗更讨厌自己了……他拧起了眉头。
这只小狗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一天不接纳自己,自己在这个家就随时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必须要尽快攻破。
邬念单手抱着小狗在小区楼下慢慢地散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来,搜了下狗子都喜欢什么。
很快搜出来一大堆。
要想抓住一只狗的心,必须先抓住它的胃。
于是,他走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里去,买了些这只小狗可能喜欢吃的零食、肉干什么的。百度上说,几乎是狗都喜欢吃这个牌子,连最挑食的猫都喜欢吃,更别说嘴馋的狗子了。
邬念买了狗冻肉干以后,摇着塑料袋对怀里的狗子晃了晃,微笑着道:“一百万,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喜欢吗,你汪一声,哥哥拆开给你吃。”
狗子被少年无辜的声音激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哥你妹,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它闭着眼睛,丝毫不理会。
邬念也不介意,将小狗在花坛边沿的瓷砖上放下来,狗子受过伤的后腿立刻被冰冷的花坛瓷砖冻得一哆嗦,但眼前的少年可没有谭冥冥那么细心,他根本没注意到狗子一瞬间哆嗦了下。
他拆开零食,含着笑递到狗子嘴边。
这味道或许是所有小狗都喜欢吃的,但绝对不是这只狗喜欢吃的,它略微有些焦躁,不知道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仿佛有双重人格般的少年到底想干什么。
肉块一直被少年拿着,执着不休地往它嘴里推——
那种味道它实在受不了,忍不住猛然站起来,一爪子毫不留情地“啪啦”猛地打掉了少年手里的肉干。
邬念一怔,视线朝落在地上的肉干看去,神情一下子变得有几分阴郁和冷沉,这只狗为什么,就这么这么讨厌他?
这种肉干,换了谭家任何一个人来喂,即便是不喜欢,这只狗也不会这样粗鲁地打掉,所以说,这种骨子里透出的厌恶,是针对他的吧……
但重新抬起眸时,少年又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打算揉一下狗子的脑袋:“你好浪费哦。”
可——狗子立刻躲开了。
这一下,小狗的小漆黑圆眼睛里划过的厌恶情绪,丝毫不差地落入到少年眼中,他的手僵了僵,攥紧成一个拳头,随即他扯起嘴角,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
这只小狗的确讨厌他,但是狗怎么会有情绪?是他多心了吗?
外面风很大,好不容易晴朗了一阵子的阳光渐渐消失,又变成乌云遮日,灰蒙蒙的冬日天气。邬念自己刚出院,穿得单薄,又瞥了眼狗子,出门的时候没给狗子穿衣服,狗子似乎也有些瑟瑟发抖。
于是,他抱起狗子,打算回到家里去。
但就在这时,小区门口铁栏杆外,有两个模样看起来脏乱、手臂上纹了刺青的少年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念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邬念转过头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梢几不可察地拧了起来。
狗子情绪敏感,被他抱着,自然感觉到他有些不悦,狗子立刻看向那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像是作奸犯科的少年,那两人和邬念认识?那么,邬念以前到底是干嘛的?也是街头混的不良少年?!
狗子眸子里透出浓浓的疑惑,同时又有紧绷。
邬念盯着那两人看了会儿,才在脸上挂上敷衍的微笑,走了过去,淡淡地问:“你们来干什么?我有没有说过,别再来找我了。”
他的过往,谭家人可能不会在意,但他以后,如果还是和这些人扯上联系,别说谭妈妈第一个会将他赶出去,恐怕是谭爸爸也会讨厌他,谭冥冥也会畏惧他,所以,要想走向光明,他必须和过去的黑暗一刀两断。
先前已经打过两次电话,告诫他们不要再来找自己。
但,现在这些讨人厌的玩意儿,似乎以为他是开玩笑,竟然敢来缠上他了。
这俩人激动又兴奋地从小区铁栏杆外把手伸进来,扯了扯邬念身上的夹克衫——今早谭爸爸出门时,特地留给他的一件新的——这俩人羡慕地“卧槽”了一声:“念哥,你过上好日子了,不带哥们儿们混吗,还有只狗,啧啧啧,你又是从哪里捞到的领养家庭啊,看来这家还有挺有钱的,要不,咱们捞一笔——”
话还没说完,邬念捏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从自己衣服上拽了下来。
邬念敷衍的笑容都伪装不下去了,满脸地不耐烦:“别来找我,滚。”
那两人一愣,眼中流露出些许畏惧,但还是有些不甘愿,仍伸出手试图抓住邬念的衣服:“念哥,你走了,咱们怎么办啊,上次干的超市那一票没干成,还把你拖了进去,实在是抱歉,但你要走了,万一北街的那群人又来和我们抢地盘怎么办……”
“念哥,你回来吧。”那人越说越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要是一个人跑路,我就告诉你的领养家庭,你过去都干过什么!”
话还没说完,邬念脸色猛然阴冷,单手拽起他的衣领,差点把他的脑袋从铁栏杆缝隙拽了过来,眉弓之下阴影一片,全是戾气和森气:“你敢?!”
“痛痛痛——!”那人脑袋快被栏杆给夹死了,痛得眼泪鼻涕全流了下来,旁边跟他一块儿来的,也哆嗦了下,不敢再多说话。
邬念冷冷道:“这话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再来找我,给我滚,下次再让我说这话,你们就没有耳朵听了。”
他手指微张,神情森郁地松开那人的衣领,那人咳嗽半天,被旁边的人拽着,退后两步,不敢再看邬念,疯狂地跑了。
一直在邬念的怀里目睹全过程的狗子:…………
这一瞬间,狗子几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被人抱在怀里,按理说吹不到寒风不会感觉冷,但此时,它却宛如背上爬上了一条阴冷的毒蛇,正朝自己吐着蛇信子一般,不寒而栗。
……谭冥冥和谭家人,是不是从没见过这少年的这一面?
现在,是不是只有自己见过?
“看什么呢。”邬念忽然又变得柔和起来,揉了揉狗崽子的脑袋。
但刚刚目睹一切的狗子现在完全不敢动弹,狗身僵硬得像是一块铁板,也不敢回头或者抬头。如果它还是个人,那么现在他会直接拎着邬念甩来甩去,揭穿他的真面目,但现在,它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狗,所以,它必须从长计议——
至少,在谭家人发现邬念真面目,将他赶出去之前,它得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否则,它很怀疑,身后这满脸无辜的少年,会趁着谭家人不在的时候,将自己扔去屠宰场。
而邬念抱着狗往单元楼下走,回去的路上,狗子比下来时乖了不止数倍,待在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看似是在睡觉,但邬念知道,它并没睡着,它的心跳得很快、非常快——
是被吓到了?
邬念觉得有些好笑,一只狗而已,竟然也会被吓到,但这样一来,倒是好办了。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
他回到家,将狗崽子放到阳台上去,然后,将狗的吃饭的碗和水全都拿走,蹲在原地,却仍称得上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狗,笑盈盈道:“别的小狗见到哥哥都摇尾巴呢,为什么你就不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