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到,猪九竟然一语成谶,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竟然真的有兽族被绑了起来,放在一堆自然熄灭了的火堆边。
那些被绑的兽族里已经死了好几个,都是饿死的,剩下的都只剩下一口气,连话都讲不全。
不过,这些并不是部落里的全部人口,小队成员接连在其他山洞里发现了剩下的青狼族人,这些人明明没有被约束行动,却都麻木不仁地放任那几个被绑的兽族饿死,或者是被……
猪九这么多年的苦都吃过了,他也算有些感悟,当看到那些活着的兽人空洞洞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些人是没救了。
不是身体出了大问题,而是精神已经无法挽回,这种人,到最终不过是行尸走肉,又或者会成为危害其他人的不安定因素。
自从狼涯创建米克斯部落开始,就不断收留走投无路的人,但那些人至少仍在流浪,仍在生存中挣扎,最后幸运地加入米克斯的大家庭。他们那时候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可青狼族的这些人,宁愿坐吃山空,宁愿自行残杀,都不敢出去拼一个希望。
番外一高岭之花(猪九x狼雪)(20)
猪九及其一行人一直都表现得相当平静,没有谁天生就过惯了好日子,经历过早年穷苦的他们,并没有富人初入穷人村的惊讶。
他们不放过每一个可能住人的山洞,免得还有人被绑住手脚,还得找个精神正常点的人询问一下情况。
而狼雪则是循着记忆脱离了队伍,径直来到了抚养过自己的叔叔家。
刚走进那个狭小的山洞,她就看到洞里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头青狼,正是她的叔叔婶婶,不知饥饿了多久,他们空有兽形时庞大的骨架,身上一点肉也没有,狼毛呈没有营养的灰色,几乎看不出一点青色。
到底是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亲人,当年也是因为家里穷,叔叔婶婶才会把她和堂姐卖给游商,就是希望她们在其他部落里能过得好些,不至于被青狼族拖累。
想到这,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硬下来了的狼雪还是感到眼眶湿润,连忙低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些干粮喂给两人。
那背包里的食物是用她自己的钱买的,虽然对叔叔家充满了各种埋怨,可不知不觉间,她还是准备了这些并带了过来。
两头青狼根本不在乎送食物过来的兽人是谁,等察觉到那是可以吃的东西的时候,就一个劲地伸头过来叼进嘴里。
两人的神智好像有些不太正常,之前还紧挨在一块的夫妻俩竟然为了争抢一块肉干打了起来。
“别打了,我这里还有!”狼雪连忙又从自己口袋里拿了些别的东西,冲两人挥了挥。
打输了的是狼雪的婶婶,她两眼放光地盯着狼雪手里的食物,粗鲁地扑过来,就把狼雪撞飞到三米开外,嘴里飞快地嚼着抢到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低吟声。
狼雪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甩了甩痛得发麻的手臂,上面的伤口已经流出一道血痕,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变成这个样子的两个亲人。
不过,似乎上天有意帮她做了抉择。
两人的精神确实有点不正常,但也没严重到失心疯,吃了个半饱之后,总算没忘记抬头看看这个雪中送炭的雌性。此时的狼雪正好被撞出了山洞,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洞里的两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狼雪的叔叔最先认了出来,用嘶哑的声音惊喜地说:“狼……狼雪?”
“叔叔?!您想起我了!”狼雪同样高兴地应道。
狼雪的婶婶这才恍恍惚惚地认出了她,第一句话却是:“狼雪,我家狼霜现在怎么样了?”
由于部落间没有多少交流,他们家也不是重要的人物,自从狼雪和她的堂姐狼霜离开青狼族以后,她叔叔夫妇就再也没有了她们的音讯。
狼霜的死,游商们是知道的,但是,在当时那个条件底下,光是赶路的过程中,就有不少雌性因为体力不支、中暑、被毒虫毒蛇咬等原因死掉,游商们哪里会负责给“商品”的父母报平安?
更何况,狼霜是死有余辜,自己作死。
狼雪沉下脸,满心的喜悦因为想起狼霜当初的作为而一扫而空,她木着脸道:“她死了。”
“什么?!她死了?!”狼雪的婶婶尖叫出声,说出的话狠毒无比,“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们走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让你多照顾你姐姐吗?那是你亲姐!我们家养你那么多年,你姐有难的时候,你怎么不替她去死!”
狼雪震惊地看着婶婶,她一直都知道婶婶和堂姐不喜欢自己,只以为自己是多余的,连累得叔叔家生活拮据,却没没有想到,婶婶会这么想她!
难道,生养之恩,就要她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抵吗?
如果叔叔一家谁有困难,她肯定会拼尽全力去帮助,可她也是人啊,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什么替死娃娃!
她猛地看向叔叔,真要说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就只剩下他了,可她的叔叔竟然在这种时候沉默了,甚至还用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
狼雪此时的心里一片拔凉。
她苦笑,狠下心道:“是你们的女儿自己做错了事,在新的部落里又偷又抢,才被游商工会的人处理掉了,你让我替她去死?你当游商的人都是傻子吗?”
“你胡说!我的女儿才不会做那些事!一定是你干的,你这个没娘养的家伙,才会有那些小偷小摸的坏习惯!是你冤枉了我家的狼霜!”狼雪的婶婶语气凄厉地反驳道。
两人间的谈话声引来了猪九等人,等大家过来的时候,就刚好见到一头青狼作势要攻击狼雪,而狼雪的衣服早就又脏又破,手臂上还有一道很大的伤口。
猪九的眼里闪过疼惜,但他也听到了青狼的咆哮,明白这两头青狼是狼雪的亲人,他让人把狼雪带回车上处理伤口,自己亲自处理这件事。
狼雪没有一丝犹豫就转身离开,既然对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仇人,那她就算做再多的好事都变成了不好的。
是啊,叔叔婶婶抚养过她很多年,但那些年里,她一直都是堂姐辱骂欺凌的对象,叔叔一家吃烤肉,她就只配嚼碎了骨头吸里面骨髓填饱肚子,等她会打些兔子之类的小猎物了,又总是在半路被堂姐抢去大人面前讨要表扬。
小时候的叔叔还没现在这么冷心冷情,妻女忍不了他对侄女好,就背地里分狼雪一些肉渣吃,可被婶婶堂姐知道以后,等着她的就是一天不给吃的,久而久之的,叔叔也习惯了吧……
狼雪处理好伤口以后,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发呆,直到猪九过来敲门,她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猪九正要开口说自己对青狼族的处理,狼雪却说:“你不用说了,这件事上,我没有立场做过多的干涉,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猪九并不意外,点点头,只是接下来的话锋有点奇怪:“还记得你刚来部落时的身份吧?你是游商带来的‘奴隶商品’,而第一个把你当做‘商品’卖出去的,把你整个人的价值明码标价的人,不是游商,而是你那两个所谓的亲人。你或许曾经以为,他们这么做是对你好,可对象不一样,出发点就未必一样了。”
狼雪怔了怔,若有所思。
猪九摸摸鼻子,继续说:“不好意思,我听了不少内容,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推测,他们或许真的抱着‘为人好’的心态对他们的亲女儿,对你就不一定了。
“我记得几年前你刚来部落时候的事情,事实上,你们每一个被送来我们部落的人,都会得到游商提供的一份记录报告……哦,抱歉,差点忘了你现在就是负责这部分的。
“你堂姐在生前就一直把你当成仆人使唤,对吧?甚至是你叔叔一家,或许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亲人看待。至少在我看来,他们一点都不称职,也没有那个资格配得上你。”
番外一高岭之花(猪九x狼雪)(21)
猪九作为一个对狼雪过去了解不多的局外人,仅仅只能根据几年前狼霜对狼雪的欺凌以及刚才她叔叔婶婶的怨怼做出判断,他是个男人,不喜欢把问题想太复杂。
狼雪还是有些郁郁寡欢,却也开口道:“你说的太绝对了,小时候他们不是……至少,叔叔不是这样的……但你说得也有道理。”
她叹息了一声,接着说:“被卖给游商的那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游商对我们说,只要把我卖了,从此我就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因为就算他们养了我,这份养恩也已经被那笔钱抵消了。
“叔叔他们十分欣喜地接过游商的几袋粮食,甚至因为我的条件称得上‘上品’,他们还额外得到了一条精致的宝石项链,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项链转赠给了堂姐,让她到了新部落以后用项链换点好东西给自己花……”
跟猪九叙述当年情景的时候,狼雪的表情呆呆的,眼里的光彩也逐渐黯了下去。
不说还好,越是细说,她就发现,很多细节不是自己不知道,只是自己潜意识里忽视掉了。
她表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心里却如刀割一般难受,每一刀下去只轻轻地划开一道伤口,不深,但是会有血慢慢地流出来,然后在伤口恢复了一半的时候,再浅浅地划一刀,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