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李老,你家的这只小飞僵到底同谢九姑娘是何关系?”
两个抓着李老的徐家弟子用力在他肩胛骨上一捏:“快说!”
李老忍痛说道:“这位谢九姑娘用御尸符和我孙儿结了契。”
妙芜双唇翕动,因为受伤,气息微弱,她不断地小声否定道:“我没有,徐家家主不是我杀的。”
谢谨迅速看了妙芜一眼,压下心间惊骇,高声反驳:“绝无可能!我谢家弟子根本不会御尸符这等邪术!”
徐沼冷笑道:“的确,谢家弟子是不会驱使御尸符?但若不是谢家的弟子呢?”
谢泫眸色微沉,扶住妙芜的手不由一紧:“徐贤侄此言何意?”
徐沼睁大双眼,眼眶微红,嘶喊道:“我是说,你们家这位九姑娘早就被人夺舍了!谢二当家你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呵护的根本不是你的女儿!”
谢谨听了再也忍不住,一下拔.出玄铁重剑,被父亲喝止:“棣华,退下!”
谢泫冷声道:“徐贤侄好厉害的眼力,我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我自己竟然还看不出她被人夺舍了。”
徐沼面色狰狞,扶着随从的臂膀从轮椅上站起来道:“我可不敢无中生有,此事洛家少主可以作证!”
“早在富春山书院时,洛家少主为追缉偷盗洛家铸剑秘籍的徐青,便曾以无音弦震出徐青神魂。当日同在大峡谷中的还有这位谢九姑娘,据我所知,这位谢九姑娘也受到无音弦的影响。”
“后来徐青被谢家人带回龙门镇接受审问,其间徐青便曾吐露这位谢九姑娘和他一样,同为夺舍之人。只是当时我和父亲忙于帮洛小家主找回失窃的铸剑秘籍,只将徐青的话当成是混淆视听的胡言乱语。”
徐沼说到这里,眼泪潸然而下:“我只恨,我若是当初一知道这件事,就将此事告知谢家诸位叔伯,家父是否就不会遇害?”
“这位假的谢九姑娘,与那萧氏余孽里外勾结,害我父亲,谁知她背地里还有什么祸乱仙门的谋算?说不定,她便是当年的萧氏同党之一!”
谢涟大怒,凝出飞剑悬于身前,气得脖颈间青筋暴起,可到底还是没有对徐沼动手。
场中人人交头接耳,已然信了三分。
洛小家主面带微笑地扫视了一眼,从容起身道:“今日既有问心琴在此,这位谢九姑娘是真是假,是正是邪,徐家家主死于何人之手,云冲道君因何身殒,一问便知。”
说闭转头看向谢涟,“意欢兄,今日谢家之人也在此,我们难道还能冤枉了你们家的人不成?真相究竟如何,一会便能知晓了。”
妙芜抬头望向谢泫,含泪道:“爹爹,我没有,我没有……”
也不知是想同他诉说她没有恶意夺舍,还是想说她没有害人。
谢泫朝她一笑以作安抚,然而看她的眼神里却忽然多了一层冷静审视。
他说:“阿芜,爹爹信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问个明白。”
那一刻,妙芜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浓重的绝望。
有些事情,她根本没法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清楚。
她忽然有点明白系统主神那句,“如果他们能活下去”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谢荀当晚不带她去大峡谷,徐青不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如果她在龙门镇上不救柳悦容,徐家家主可能就不会死于小飞僵之手。
这一环一环的剧情皆因她而改变,而现今这些改变的蝴蝶效应终于落到她身上。
而她已经成了局中人,无处可逃。
而妙芜此刻最害怕的是,谢家人对她那样好,如果他们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谢妙芜”,而按照原剧情,真正的“谢妙芜”恐怕最后也逃不过一死,他们该何等难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妙芜根本无法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当成故事里的什么道具。
洛小家主对沈天青道:“为防一会出现意外,还请沈兄祭出方圆规矩剑护持。”
沈天青与洛小家主目光相接,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洛小家主是怕有人闯入太极观来劫人。
沈天青思考片刻,今日之事不问清楚,这位谢九姑娘肯定是走不得的,防范于未然也好。
因此下令让碧游观弟子分散到道场外,结出剑阵,同时自己则祭出方圆规矩剑为他们掠阵。
洛淮虽不愿意,但家主有命,不得不从。
他满怀歉意地望了妙芜一眼,奏响问心咒。
过了一会,徐沼见妙芜已经中了问心咒,刚想出口诘问,便被洛小家主阻止了。
洛小家主朝谢涟道:“为公证起见,还是由沈兄来审问吧。”
沈天青虽然不喜掺和这些俗务,但并不傻。他看出这位洛小家主想借刀杀人,又将自己摘个干净的做派后,便道:“审问非沈某所擅,还是洛兄来吧。”
洛小家主只好亲自开口问道:“场下所站之人,可是姑苏锦衣巷谢家的九姑娘,谢妙芜?”
妙芜不受自控地答道:“不……是。”
场中大部分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谢家几个弟子更是震惊。怎么可能呢?如果九姑娘不是真的九姑娘,在狐仙庙中她为何要拼命救护他们?
谢泫和谢谨父子脸色巨变。
“那你究竟是何人?是何时夺舍了谢家九姑娘?”
妙芜张了张口,发现似乎有一道锁锁住了她的嘴,她完全无法说出任何有关自己身份来历的信息。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没有夺舍她,我没有夺舍她。我没有害任何人,没有。”
洛小家主再问:“你可有与害死徐家家主的飞僵结契。”
“有。”
徐沼暴喝:“听听,听听!这女人承认了,她就是小飞僵的契主,除了她,还有谁能驱使小飞僵杀人?”
谢泫听罢只觉头晕目眩,不由放开扶着妙芜的手,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站稳。
失了倚靠,妙芜本就体虚乏力,当下不由跌坐于地,怎么都爬不起来。
谢谨见了想上前扶她起身,然而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他现在脑中一片混乱。
原来他的妹妹早已遇害,这个昔日与他言笑晏晏的少女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
这样的事实,叫他怎么去相信?
洛小家主看了徐沼一眼,继续问道:“云冲道君为何会修为全失,身死道消?”
“我吞了他的罗刹……”妙芜艰涩道,“但我没有杀他。”
洛小家主问到此处,便停下来,朗声道:“诸位均为见证,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昭然若揭。”
徐沼抽.出随从的佩剑,叫嚷道:“我要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说罢提着剑,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未能靠近,便被谢谨一剑撂倒。
谢泫看向妙芜的眼神充满悲凉,他狠下心撇过头,朝洛淮道:“还请洛少主用无音弦震出此人神魂,我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夺舍了我的女儿。”
洛淮有些犹豫,洛小家主道:“景元,庭植兄相求,我们焉能不帮?”
洛淮只好拿出无音弦,手指按在无形的琴弦上,指尖微挑,弹出一道无形的音波打向妙芜。
妙芜生生受了一记无音弦,只觉喉口腥甜,没忍住,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第二记无音弦打来,她觉得神魂巨荡,好像要脱飞身体而出。
谢谨看得不忍,忍不住道:“父亲,算了吧,我不信,我不信……她怎么可能不是阿芜……”
洛淮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少女是谁他并不关心,但他自小生活在洛家,何人为善,何人为恶,一眼便能看出。他能看出此人没有恶心,正因如此,在富春山家塾时他才没有捅破她的身份。
洛淮打出第二记无音弦后,刻意缓了一缓,才打出第三道无音弦。
妙芜抬起头,看到那道无形的音波破开空气,像是斩首的铡刀,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她认命地闭上双眼。
耳边忽然传来人仰马翻的惊呼声。
“是谢荀!”
“是那魔头之子!”
“拦住他!拦住他!”
妙芜觉得身体一轻,有人似飞燕般掠过,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谢荀脸上干涸的血迹,眼眶一热,终于哭了出来。
太好了。
她就知道,云冲道君杀不了他。
谢荀御使飞剑破开重围,带着她往太极观外突出。
谢泫追赶在二人身后,喊道:“琢玉,若你还顾念谢家的养育之恩,你就把这个夺舍了阿芜的人放下。”
谢荀脚步一顿,低头看了妙芜一眼,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我信你。”
我信你没有夺舍,没有害人。
我信你。
千言万语,不及这一句“我信你”动人。
真相如何,等离开这里,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谢荀的飞剑锋锐无匹,势不可挡,瞬息之间,便已带着妙芜逃到道场外围。
这时沈天青布置下的剑阵终于结成,飞剑如银白的流矢般追逐着二人,在半空分散开来,合围成圈。
谢荀的十柄飞剑在周身飞速环绕,不断地打掉飞射而来的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