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魏诚愣了一下,而后才记起来他们之前打趣过什么。
于是新任状元爷伸手把她圈在怀里,忍着笑,轻声道:“娘子放心,就算给我公主,我也只要你,毕竟娘子也没舍得把我换出去啊。”
伍氏被这话弄得脸上一红。
明明早上说起来的时候只当玩笑,可现在重新提起便让人觉着脸热。
不过她本就是个活泼的,加上从没有想过这状元魁首背后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曲折,毫不知情的伍氏反倒是最欢喜的,很快便高高兴兴的和魏诚说道:“要尽快写家书回去给爹娘报喜。”
魏诚对她向来是无有不依的,只管笑着听她说。
虎头则是对自家爹娘这般恩爱模样早已习惯,打了个小哈欠,躺在伍氏腿上,砸吧砸吧嘴便睡了过去。
而在魏家人离开后,不远处的两道视线才算收回去。
就在距离贡院约莫百丈的食肆里,两个青衫男子对面而坐,从开着的窗子能正好瞧见贡院前的情景。
一人执杯饮酒,一人面具遮脸,便是魏临手下的两位谋士正聚在一处。
徐承平撂下空杯,笑道:“其实你我来得早,看的也早,刚才应该出去早早告诉将军一声,也省得他们在这金榜上来回找。”
正捏着酒盏的左鸿文温声回道:“这些事还是不要代劳的好。”
徐承平想了想,点头:“贤弟说的是。”
若是坏消息,自然不想亲自面对,可要是好消息,自己瞧见,众人祝贺,方才能得了最多的欢喜。
他给左鸿文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添了杯,嘴里道:“二爷这状元之名,着实难得。”
左鸿文一脸坦然:“师弟才华斐然,自是当得起的。”
徐承平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为左鸿文可惜。
要说才华斐然,眼前这人何尝不是?
被小人所害,家破人亡不说,还毁了脸,毁了前程,着实令人惋惜。
一想到这里,徐承平就决定明天再去趟死牢。
新得了的几样刑具正好在那位李公子身上试一试,记录一下反应,也算他给楚国的刑讯事业做出过贡献。
而后就听左鸿文接着道:“只是这背后深意,你我怕是要为将军多筹谋一番才好。”
徐承平抿了口酒,眼睛微眯:“朱大将军被请入宫中已有三日,仍未回府,朱家虽一切如常,却因为失了主心骨显得有些散乱。”
“怎么?”
“朱家二房四房这两天在为了个婢子吵得不可开交,也是色迷了心窍,闹得大了,加上宫里瞒得紧,想来是没那么快回过神来的。”
左鸿文拿着酒杯转了转,突然一笑。
之前他便猜测徐承平在朱家安排了眼线,不然不会对他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之前朱家人做下来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糟粕事也探听的一清二楚。
如今听这话的意思,自己所猜不假。
只是左鸿文没想到的是,徐承平竟然这么大胆。
旁人的眼线都是低调行事,生怕被主人家察觉,可徐承平却能指使着手下人去里面搅风搅雨,还在这般紧要关口挑起了两房争斗,着实厉害。
左鸿文眉眼舒展,神色安然:“不知徐兄从哪里寻得的美人,竟如此能耐。”
徐承平耸了耸肩:“这事儿怨不得我,怪只怪朱家作孽太多,自然有与他有仇的人找上门来,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事成之后,咱们自然得宜,而那姑娘大仇得报,我也会送她去另寻好人家安置,便是两全其美。”
左鸿文为徐承平倒酒:“没想到,徐兄也是怜香惜玉之人。”
徐承平轻咳一声,没回答。
不过很快,左鸿文便说起了另一桩事:“如此一来,将军的机会可就到了。”
徐承平脸色稍整,低声道:“今年必与齐国有一战,将军的意思是,尽快让朱家把手下的明啸卫让出来,好好整顿一番,自然可堪大用。”
楚国的各品阶将军多是虚职,只有统领各地军府的九卫上将军才是有实权的。
在其中,明啸卫便是最紧要的一个,居中御外,卫戍都城。
之前一直掌控在朱家手中,可是光凭之前萧明远在城外遇险,以及夜宴之时齐国细作混入成国使臣却无人察觉,便知道这明啸卫早已名不副实。
左鸿文撂下酒壶,声音依然温润清澈:“既如此,自当一击必中,不可给他们反击之力。”
徐承平慢悠悠道:“幸而这朱家贪婪,得了诸多好处依然不曾满足,还想要拿捏着储君之位。”
“鱼吞饵,蛾扑火,未得而先丧其身。猩醉醴,蛟饱血,已得而随亡其身。贪念不消,便如飞蛾扑火,焚身乃止。”左鸿文声音清淡,“既如此,便让他们做那扑火飞蛾,还能不脏了将军的手,便是上上之选。”
徐承平先是笑,而后叹气:“若是早几年碰到贤弟就好了。”
这样通透的脾气,这样聪明的脑袋,着实是相见恨晚。
左鸿文则是笑了笑,道:“假使我出事之前遇到徐兄,你我也不会坐下喝酒了。”
那时候的左鸿文,意气风发,却分外张扬,半点不知内敛。
一把火,烧掉了他的一切,也带走了那份年轻气盛。
如今一身狼狈,反倒沉稳不少。
徐承平则是看了看他,道:“天欲福人,先以微祸儆之,贤弟以后定有前程。”
左鸿文轻轻一笑:“承君吉言。”
而此次放榜之后,都城里便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别管家里是豪门显贵还是农家寒门,只要能有个进士郎君,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也没有人拘着他们,各有各的热闹,谁见了都要说声恭喜的。
而魏家出了状元爷的事情,更是震动都城。
毕竟谁人不知魏临的凶名?即使现在名声好了些,可是一提起将军府,想到的也是以武立身,要正正经经走武官一途的。
可谁能想到,魏家三郎坐稳了归德将军,人家魏二郎就考了个状元回来!
这可是状元,直接便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前程大着哩。
到魏家祝贺的人络绎不绝,霍云岚也没了之前那些日子的清净,只管与伍氏一道应酬着上门的宾客,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霍云岚细细观察过,到他家来祝贺的多是同年进士,或者武将官员,显赫些的便只有罗家,至于其他都城里数得上来的高门大户,多是递了贺帖,送了礼物,却没人上门。
终究是在都城里屹立多年的人家,从来不抢尖冒头,做事情也是四平八稳。
霍云岚倒也不甚在意,只管与伍氏招待着来访女眷。
等魏诚去赴琼林宴后,到魏家登门的客人才少了些,霍云岚趁此机会去新得的铺子里转了转。
此处原本是大公主的产业,地段不错,瞧着也开阔,只是一直做茶叶生意,看账本上所写,进项不多,勉强维持营生罢了,分明占这个好地段,却颇有些不咸不淡。
萧淑华素来对生意之事不怎么上心,她是有封邑的公主,光是封邑得来的银钱就已足够,其他的什么田产铺子不过是随便管管罢了,萧淑华也不在乎。
不过霍云岚曾经转手过不少铺子,一来便看出了其中问题。
此处地段极佳,往东边走就是都城里最繁华的街巷,后面还有不少百戏、说书的台子,黑天白日的热闹,合该是顶顶黄金的地段才对。
偏偏开了个茶庄,还是个只卖茶叶不卖茶汤的茶庄。
就算是有人想要来歇歇脚,抱歉,店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请便。
这般态度就是寻常皇商的模样,他们背后有权势正盛的萧淑华撑腰,手底下的掌柜哪怕是伙计的态度都是高人一等,架子甚大。
寻常对待主顾,那便是爱买不买,不买拉倒,如此这般能有几个人愿意来?
百姓可不管你后面站着何人,左右这茶庄里面买的茶也没有比其他地方好多少,这生意自然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霍云岚便想着先是要改成饭庄,再更换里面的掌柜伙计,这些都要和大公主细细说道才是。
终究是她的手下人,哪怕是打发了也要看大公主的意思才是。
不过除此之外,霍云岚格外满意。
大抵是因为生意冷清,这茶庄里的陈设甚是简单,改造起来也容易,后头还有一块单独的院子,也是能安置人的。
这让霍云岚脸上笑容加深,对着一同前来的张管事道:“日后,此处便要请张管事好好安排,自然少不了你的赏钱。”
张管事也是笑得眯起眼睛。
其实之前他对霍云岚还有些忐忑不安,这位可不单纯是女东家,还是将军府夫人。
张管事见得多,心思通透,自是知道这些夫家显赫的夫人其实最难伺候,偏偏还喜欢说一不二,在手下当差少不了苦头吃。
若不是张管事着实无处可去,加上霍云岚救了他家大郎,想来张管事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可是相处下来他便知道霍云岚的不同。
做生意,夫人是个中好手,论脾气,也是温和知礼。
最难得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家东家竟然连公主的铺子都能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