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绯周身气压低的宛如能结冰,“谁的方向感不错?”
他这句话是问其他人的,这次来的除了他和长庆,还带了几个侍卫。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半响有个人站出来,单膝跪地,“公子,小人的方向感不错。”
方才他一直看着,晓得大总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方向感不好,走的是歪的路线,一直歪很容易原地转圈圈,这也是始终走不出去的原因。
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确实很难走出直线,不过他可以。
身为一个侍卫,他要训练的东西很多,在黑暗里带着主子走出去也是其中之一。
“公子,小人的鼻子很灵,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又一个侍卫站了出来。
殷绯瞧了瞧天色,笑了,“那就加快脚步,说不定还能赶上饭点。”
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晚,中午他处理完奏折用完膳之后,中间再加上爬山等等,颇废了些时间,现在是傍晚,恰好是饭点。
*
桃花林后,是一个稍显寒酸的道观,道观的旁边种了些菜,璞玉从菜园子里摘了些青菜,又翻过刻意放在菜园子里的大块腐木,从上面揪了些蘑菇和木耳。
木耳要晒干后才能吃,蘑菇倒是无所顾忌,多摘了点,方才有个村民通风报信,说是山下来了些带着刀剑的人,怕是来者不善,所以把他们困在了桃花林里。
师傅却说来者是客,怕是困不了多久,让他准备些好酒好菜,方便招待客人。
师傅有时候特别神,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所以他把青菜和木耳还有蘑菇搁在灶台上之后,又去了菜园子里,摘了些桑葚,这个季节很不巧,熟的果子只有桑葚和草莓,又顺便摘了些樱桃。
樱桃还有些生,只有尖头的位置熟了,一口咬下去半生半熟,味道说不上好,胜在品相不错,平时都用这个招待客人。
想了想,又去桃花树下挖出一壶封泥的桃花酒来,酿了有几十年了,是师傅刚来这里的时候酿的。
这么多年过去,越喝越少,如今就剩下两三壶,师傅自个儿都不舍得喝,竟然叫他拿出来招待贵客,看来那人身份很特殊啊。
他收了轻视的想法,去了稍远的地方挖了竹笋,又抓了条鱼,逮了只野鸡回来。
做菜很繁琐,师傅年纪又大了,不可能让他烧,只好自己动手,先杀了鸡,宰了鱼,清理干净后放在最下面一层锅笼里,青菜和蘑菇放在第二层,馒头包子放在最上面那层,底下熬稀饭,他自个儿烧锅。
也就刚烧好,还没来得及摆盘的功夫,门外有人走进来,“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赶上了饭点。
璞玉歪头去看,傍晚的天有些暗,那人矮下身子进了灶房,刚做好饭的灶房里尽是烟雾,那人俊美的脸半隐在白雾中,谪仙一般。
宽袖撸了撸,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那人道:“我来帮忙吧。”
他似乎从来没有干过活,站在大锅前束手无策,璞玉看他笑话似的,故意把一个很烫的盘子给他,那人只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端着走了。
璞玉蹙眉,自己摸了摸其它一样刚出锅的盘子,把自己烫的指尖发红。
???
他瞧了瞧盘子,又瞧了瞧那人的背影,有些发呆。
师傅走过来,拍了他一下,“愣什么?还不快上菜。”
璞玉这才回神,先是用凉水洗了洗手,才从锅里端出其它蒸菜来,然后一行人坐在一个桌子上,边吃边聊,他倒酒,倒到那位公子时,忍不住好奇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桃花林开始师傅把他丢进去的时候,他如何也走不出去,后来经过一个月的摸索,才终于能探出位置,两三个月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出来。
他们第一次来,居然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破了阵,他实在好奇。
殷绯瞧了瞧一桌子菜,嘴角微微勾起,“大概是饭菜太香了吧。”
困阵最重要的就是迷惑,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如果有人知道方位,并且一直朝那个方向去,很容易便能探出来,之所以拖这么久,是因为一开始的长庆耽误事。
最后还是靠那两个侍卫配合,一个方向感很强,告诉他往哪走,他便一直往那个方向,一个鼻子很灵,两者互相配合,没废多大功夫找到地方。
璞玉眉头蹙的更紧,“饭菜?”
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这上面去,只蹙着眉,陷入沉思。
“璞玉,不得无礼!”老先生呵斥了一声。
璞玉这才注意手里的酒倒到了桌子上,实在是想心事想的太入神,不小心出丑了。
“劣徒让诸位见笑了。”老先生撸了撸胡子赔笑。
殷绯没说什么,晃了晃酒杯跟他碰了碰。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老先生的徒弟犯冲,即便被盯着瞧了很久,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也不会表现出来,倒是借着机会跟老先生多喝了几杯。
有些事情喝醉了更好谈。
老先生看出了他的意图,不过他酒量好,假装不知道,陪着殷绯喝,就这样喝了一轮又一轮,暗中较量似的,看谁更能沉得住气,始终不谈正事,倒是旁的,诗歌,阵法兵法谈了不少。
老先生一生都在研究这个,殷绯跟他交谈之后受益匪浅,倒是舍不得结束,这一场酒宴直到亥时还在继续。
老先生似乎也好久没遇到合眼缘的人,瞧着他的目光都带着笑意,更像前辈教导后辈一样,一口气跟他说了很多,酒也没少喝。
璞玉一直在一边看着,师傅说话,他看师傅,殷绯说话,他看殷绯,来来回回互换着,直到他看出师傅快不行了,还在逞强,非要跟人家比谁的酒量大。
人家面色依旧,色都没变一下,他已经从额头红到脖颈,连眼睛都是红的,担心师傅出现问题,忙把他拉了起来,要带他去休息。
殷绯没有阻拦,只道跟老先生相谈甚欢,不舍得走,加上天色晚了,不方便下山,便问老先生,可否留宿一晚?
老先生一点不含糊,让璞玉带他去歇息,道观虽然小,但是因为经常有人上山祭拜,亦或是看病之类的,多建了两个房间,挤一挤,多住几个人不是问题。
璞玉先将师傅送上床,看着他躺下才过来安排房间,总共只有两个空房,他建议道,“你们五个人睡一间,两个人睡床,三个人睡地铺,要是不够睡,可以睡我那里。”
他加了一句,“我那里床大,可以再塞一个人。”
只能塞一个人,塞谁就成了问题,自然不可能是他们这些太监和侍卫,那只有皇上了。
话里话外似乎想暗示皇上去他那里睡?
殷绯摇头,“多谢公子好意,我们挤挤便是,睡得下。”
璞玉愣愣‘哦’了一声,眼神中似乎有些失望,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那你们睡吧,我也要睡了。”
他说完打开门离开,等他走远,长庆才望着他的背影问,“公子,为什么不跟他一起住,说不定还能打听些什么。”
殷绯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前,面色阴沉,“他有古怪。”
长庆想了想点头,“确实,一直盯着公子看,如果不是男人,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看中了公子?”
殷绯蹙眉,沉吟片刻后道,“找人盯着他,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一直暗中观察他,明显到长庆都看了出来,八成有情况。
“皇……公子是怀疑……她女扮男装?”怕隔墙有耳,一直喊的公子,方才吃惊之下险些露馅。
殷绯瞥了他一眼,“多嘴。”
他脑海里回忆起那个叫璞玉的人,确实长得不错,一头长发随意找了根发带系着,衣裳虽然破烂,还缝了不少补丁,但是干净,身上一股子薄荷的味。
五官偏向中性,既有男人的俊,又有女人的秀,身材修长高挑,露出的手臂结实紧绷,手心里有茧,两边都有,说明是个使双剑的。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方才在酒桌上,他突然将酒壶扔给他,璞玉当时正在听老先生说话,头都没回,手已经本能接住,然后回头,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傻傻呆呆一样,他倒不觉得是真傻,或许是大智若愚吧。
这样的人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小,他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感兴趣?
要么是女人,要么抱着别的目的。
长庆连忙闭上嘴,喊来人,贴着耳朵吩咐了几句,想了想不太放心,加上有些好奇,自个儿去盯着,在璞玉的房前偷偷的看。
璞玉并没有在房里,倒是隔壁老先生的房里传来说话声。
长庆改道去老先生的窗前偷听,他没少干这事,熟门熟路找了个阴影的地方,不易被人发觉才捅破了纸窗户,偷偷朝里看。
璞玉在给老先生擦脸,还敷了凉方巾在老先生额头上。
老先生闭着眼,半梦半醒一样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这不像他,平时他都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今天目的明显到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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