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事,你们无须理会。在场众人唯一的任务,便是紧守三鲜楼,在之后的七日内,不许任何人踏进酒楼一步。”说着,敖千冷漠地巡视一圈,须臾才缓缓继续道:“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伙计们整齐划一地高声回答。
半柱香后。
三鲜楼里悄然遁出一道黑影,借着沿途树木的遮挡,一路往县城的方向奔去……
翌日。
一大早,陆承德便把衙差叫来了。
正当他在屋里对衙差下命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丧服的下人跑了进来,惊恐地喊:“死、死人了!”
两刻钟后,县官府的某个房间里,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姨太太悬于梁上,陆承德的心在滴血。
而在那尸首旁边的梁上,用鲜血写了几个鲜红大字。
下一个,赵典。
这死去的姨太太,就是赵典的小姨。她的死亡对赵典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重大打击。可这血红的五个字,让赵典仿佛看到了地狱在朝自己挥手,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根本没心思去为小姨的死而悲伤。
县官府的前一桩丧事还没办完,这天又死了一个人,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不单单如此,此后不久,岳阳城又传出县官府失窃的消息。大家并不知道这次被盗走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看陆大人那紧张到了极点的表现,不难猜出失窃的定是极其贵重之物。
虽说陆承德很想马上替陆谦报仇,可这一次被偷走的,是他在任多年各种贪污受贿以及犯罪的证据。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很广,假如证据泄露,那他就别想活了。
加上姨太太之死搞得县官府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凶手是只针对赵典的家人,还是针对县官府的所有人。为防万一,陆承德的正房夫人仍是在第一时间,就要求他把赵典赶出县官府。
是以一夜之间,陆承德便莫名其妙地被各种事情绊住了脚。他既要派人去追查窃贼的下落,又要安抚县官府的人,还有岳阳城的众多百姓,一时间分身乏术。
之前,陆承德暗中处决了一批衙差,目前还没来得及填补这些空缺。所以这个时候,衙门里便出现了人手不足的窘状。为此,陆承德心气不顺,急怒攻心,连连吐了两天血。
由于陆承德为官期间,也招惹了不少仇家,因此他倒没有怀疑到敖千和靳宛头上去。在他心里,纵使敖千武功不弱,可也绝不会如此雷厉风行,拥有这么快的反击速度。
由于凶手留了信息要杀赵典,为了抓到凶手拿回罪证,陆承德更不可能让赵典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接连几日,他都派人埋伏在赵典的房间四周。
被当做诱饵的赵典,自然不肯乖乖配合,因而他整天都在锤门哭喊,恳求陆承德放他出去。恐怕在他想借陆承德之手除去靳宛,好一消心头恨之际,也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
哭求的赵典不止一次说过,要杀他的人是靳宛。可是偷偷派人去过旺福镇的陆承德,却知道那天晚上,少女和青年并未离开三鲜楼。
到了第六天,县官府里还是风平浪静。
登时,陆承德感觉自己被人耍了——连严逸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盗贼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他又怎会无所察觉呢?
可是追查盗贼的衙差,迟迟没有带回好消息,为今他似乎只剩下紧抓赵典这条线的选择了……
话虽如此,陆承德内心仍旧动摇了。
殊不知,在他决定守株待兔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会一败涂地。不知不觉间,地狱的大门已对他敞开。今夜,必将血染长空。
第237章 惜别
靳宛五感被封的第七天。
根据君君的说法,这几日来,都是敖千在照顾她。可就在昨天夜里,敖千留下一封信便离去了。
只要再过个把时辰,靳宛的身体就能恢复……
巳时。
在床上躺了足足七日的少女,紧闭的眼皮猛然睁开。
靳宛慢慢地支起身子,由于五感皆被封闭,她对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基本是不知情的。但是照常理来讲,像个植物人似的睡了一个星期,她的身体应该会发臭才对。
可她一醒来就闻过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半点儿异味,这倒令人不解。
“咦,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吗?”
长安君的声音响起,靳宛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下意识地问:“告诉我什么?”
正太萌萌地道:“在你不能动弹的这几天里,都是敖千替你擦身子的哦!估计在他心里,你迟早都是他的人,所以看一看你也不算……”
不等他说完,靳宛整个人就僵住了。
此刻她的脑中,居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明明把我看光光了,那家伙竟没有冲动,是我太缺乏吸引力了吗?
——本质上,女人跟男人是一样的,都很在乎自己的魅力问题。
只不顾这样的念头仅仅停留了一瞬,很快靳宛就把注意力,投放至桌面的那封信上。
因整整七天未活动,靳宛的动作有些迟缓,宛如一个四肢僵硬的木头人。
信封写着“宛儿亲启”四字。
不知为何,看到这四个字,靳宛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虽然她已从系统那里,知道大个子此次一去,大约是……
果然,敖千在信中提到了自己要回帝都之事。
尽管先前两人已经讨论过相关事宜,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靳宛依然会难掩失落。
陆承德的那把火,害得她失去了与大个子相处的最后时间,也让她无法正式跟大个子告别。光是看这封信,她就能想象出当时大个子的神情,还有他同样不舍的心情。
其实靳宛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就这样跟着敖千去帝都。可每次这个想法一出现,很快就会被各种各样的顾虑,给压了下去。
大个子在信里跟她说,最多半年,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接她。无论那时候,她的成就达到了何种地步,他都要将她带到帝都。
半年……
靳宛略微思索了一阵,虽说时间有点紧,但只要好好筹划,倒也足以让她达到第二阶段的目标。
除此之外,是关于左笙的安排,和对陆承德的处置……
七天前,敖千接到村民消息的当晚,就把左笙派到了岳阳城。赵典的姨太太是他杀的,陆承德的罪证也是他偷的。而罪证存放之处,则是之前敖千从陆谦口中审问所得。
敖千命左笙事成后,故意拿罪证和赵典吊着陆承德,好让他有时间守着靳宛。等六天过去,他便亲自连夜赶到岳阳城,与潜伏在那里的左笙会合。
即是说,这些日子左笙一直藏在岳阳城内。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陆承德绝不会料到,他苦苦追捕的人就躲在牢房附近。
毕竟敖千下达的命令里,也包含了暗中保护靳海这一条。
下面的事,敖千没说太清楚。
他只是告诉靳宛,等她身体复原后便去找左笙,从他那里拿到陆承德犯罪的证据,再到同福客栈寻求苏夫人的帮助……
看完信后,靳宛终于明白,即使敖千不得不暂时离开,他也会选择在帮自己铺好一条最佳道路再走。信上的每一个字,无不倾注了敖千的感情。
她不由得摸上脖子挂着的扳指,将信纸拿到鼻前嗅了嗅,好似还能闻到敖千的气息……
沉浸在和敖千分别的悲伤中,靳宛并未发现,自己的秀发被人剪了一截。
同一时间,一个戴着斗篷的青年骑着快马,奔跑在渐渐远离乌国的路上。他的腰间绑着一个香囊,那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香料,而是一绺姑娘家的青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再冷淡的性子,也会因相思之情而饱受煎熬,届时唯有睹物思人。
为驱散哀愁,靳宛把信收好就出了房间。
三鲜楼里,伙计们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靳宛,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如今靳宛以两眼完好的情况现身,伙计们即刻转忧为喜。但想到靳海被抓一事,他们没高兴多久,神色又黯淡下来。
让靳宛意外的是,沈玉溪也在。
和众人稍作寒暄,见大家好奇地盯着自己背后的楼梯,她便猜测众人是在惯性地等大个子下来。
想起以往自己身后,总有那个人跟着,靳宛这才明白那时的她有多幸福。现在人不在了,她心中的失落感和空虚感,是任谁都无法填补的……
甩开杂念,靳宛把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跟三鲜楼的伙计说了。“前几日表哥收到了一封家书,信上说他的爹病重,让他马上回家。他专程多逗留了几天,就为了等我双眼复明,是故今儿一早我刚好,他便离去。只因太过匆忙,他没来得及跟大家告别,让我代为转告。
”
靳宛说的有板有眼,也没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纵有疑点,那也没啥关系,他们只需知道大表哥和自己是一伙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