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说着便要往外去,正好这时候初十来了。
挺冷的天,初十跑出了一头的汗,可见也是归家心切的。
进了屋,初十行完了礼,就禀报道:“娘子走的匆忙,殿下想追都没追上。”
飞歌气哼哼道:“初十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殿下是想追没追上吗?殿下是被那连翘给绊住了。且我们都回来这么久了,殿下若真有心,便该和你一起回来。”
初十擦着汗被飞歌骂的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下才接着道:“连翘姐姐那是提醒殿下到了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时辰了,殿下不是没有心,是进宫去了。他让小的先回来告诉娘子一声,他今日就会回来住了。”
宋瑶抿着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嬷嬷和飞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周嬷嬷还是劝宋瑶道:“娘子刚出月子,千万别置气。等殿下回来了,老奴来问问他,他不会和老奴说假话的。”
初十搔了搔头,道:“嬷嬷有话也可以问小的,小的日夜都跟着殿下,再清楚不过的。”
“问你?”飞歌瞥了瞥他,“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娘子往常对你多好。殿下身边冒出那么个美貌丫鬟,你竟不知道回来通风报信。还问你?你嘴里能有半句实话不?”
初十实在委屈。新宅子里事情多而杂,楚承昭忙的分丨身乏术不说,连带着他也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楚承昭怕宋瑶有个闪失,还把所有人都留给了他,身边更是连得力趁手的帮手都没有。
后头李皇后赐下了连翘,其他皇子也跟着蠢蠢欲动,想以长辈的名义往新宅子里塞人。光是挡回他们的人,楚承昭和初十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当然初十刚开始也是有些担心连翘会趁机上位的,不过后头看楚承昭对她虽然和气,却是和气到客气的那种,别说什么亲密举动,就是近身伺候也没有的。最多就是让她修改李皇后赐下的衣服。那本是和她一起被赏下来的,由她来改也在情理之中,初十就没特地回来报信。
后头楚承昭亲自回了一次,初十就以为他肯定和宋瑶她们都说了,便也没有记挂着了。
哪里知道他提都没提,这下好了,清清白白的都变成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等初十分辨,飞歌就把他轰出去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屋里加上安安,那可是六个女人。初十也不敢有怨言,只在院子门口哀叹一声,亏他归心似箭,想回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早知道这样便不用那么赶了。
不过初十转念又想到,自己这童的都是这种待遇,楚承昭这正主儿回来可不是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他顿时有些‘坏心肠’地幸灾乐祸道:“殿下啊殿下,小的是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连翘来了以后你中间可是回来过一趟的,你那时候没主动坦白,就等着吃挂落吧,可别怪小的没帮你。”
第55章
坤宁宫里, 楚承昭不多时就请来了太医, 正好就是之前为宋瑶保胎的那位张太医。
张太医见到了苍老如斯的李皇后, 先是一愣, 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恭敬地行了礼, 上前为李皇后诊脉。
片刻后,张太医脸色凝重道:“娘娘这眼疾,已经不是三两日的事情了, 且娘娘身体还有些虚弱。微臣只能用温补的药,先将娘娘身体的虚空补起来……至于眼疾,微臣知道殿下府中有一能人, 继承了医仙的衣钵,会金针刺穴之术, 让她过来为娘娘早晚施针,便可恢复几成视力。”
李皇后摇了摇手,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年纪大了, 本就是各种病痛缠身, 治得好是天意, 治不好也不用忧愁什么,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
张太医心惊不已, 李皇后常年茹素,虽贵为一国之后,身体底子虚得连贫家妇人都不如, 且听这话说得,竟似已然是看破生死,全凭造化了。
张太医看了楚承昭一眼,楚承昭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先出去。
张太医走后,李皇后怕他还要再劝,便道:“太医的药我会喝的,只是旁的,便不要费工夫了。我这把年纪了,眼睛能看个大概就成,你身边既有能人,便该好好利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楚承昭和李皇后说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到底是血脉至亲,无形之中还是有着一些亲近。他心中微微一窒,想劝说一二,但李皇后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实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皇后又对他温和笑道:“承昭,皇祖母这些年过得孤清,今日能见着你,便没有遗憾了。你若有心,便趁着皇祖母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得了空把你那两个孩子带进宫给我瞧瞧。”
楚承昭微微叹息,也没再勉强她,应承了下来。
时辰不早,李皇后说还要做晚课,便让赵嬷嬷带着他们出去。
楚承昭行礼后,直接调转身子快步离开。
赵嬷嬷心想不对,跟上去忙道:“殿下,连翘还在收拾东西,您不等她一起走吗?”
楚承昭停住脚步,奇怪道:“连翘为何要收拾东西?祖母不是让她去给我改衣裳的么,如今衣裳都改好了。”
赵嬷嬷急了,说:“连翘不仅会针黹,还会旁的,娘娘是让她一直跟着殿下伺候的。”
楚承昭弯了弯唇,道:“皇祖母当时把连翘送来,那传旨的说的可只是‘衣服恐有不合身,随行宫女连翘擅针黹,使其修改’这样的话。皇祖母身边只有嬷嬷你和连翘,若是连翘去了外头,皇祖母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想来是嬷嬷误会了。”
自来长辈给小辈赏人,也不好直接说是给他添房中人,都是直接把人送去,再夸奖几句伶俐能干,小辈自然能心领神会。赵嬷嬷年纪比李皇后还大,加上常年侍奉在庵堂里,她的嘴皮子哪里及的上楚承昭利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去说。
“不不,老奴没有误会,那可是娘娘的意思。”赵嬷嬷虽不知道怎么掰扯,但还知道还是把李皇后抬了出来。
楚承昭蹙眉疑惑道:“皇祖母的意思?那更不能够了。连翘去了以后,我那些个皇叔都以为我们新宅子缺人手,三不五时也想给我送人,弄的我不胜其烦。皇祖母最是爱护我的,怎么忍心我落到那种两难的局面呢?”
“这、这……”
楚承昭摇摇手,“嬷嬷别说了,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赵嬷嬷再开口,楚承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殿下,殿下……”赵嬷嬷腿脚也不利索,呼唤了几声,就看着他走远了,只好再慢慢地走回了正殿。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了?”李皇后在殿内依稀听到了赵嬷嬷的呼唤声。
这时候连翘也收拾好了包袱,回到了正殿。因为想着日后不会再有机会回来,所以连翘收拾得很是细致,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李皇后看到她,挑眉道:“承昭没带你一起走?”
连翘茫然地摇摇头,“奴婢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殿下未曾来过。”
赵嬷嬷叹了口气,把放在外头楚承昭说的话都转述给了李皇后和连翘听。
连翘脸色立刻煞白,眼中升起了水雾,仍然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殿下怎么可能那么对我?”
赵嬷嬷无奈道:“娘娘,是不是殿下过去被安毅侯府那些个不知所谓的人给、给耽搁了,所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您别生气,想来殿下不是故意要回绝您的美意。”
李皇后沉吟不语,片刻后她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这孩子,哪里是不通人情世故,就是太通晓了。他知道连翘我是我赐的,若是之前不接受或者是当面同我回绝,都会伤及我的面子和我们之间的祖孙情分。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把连翘当成帮工。”
“那,那连翘……”赵嬷嬷也是看着连翘长大的,心有不忍地看着她。日前李皇后的懿旨已经发出去了,阖宫上下都知道了这消息。坤宁宫内虽然遣散了宫人,但李皇后没有拘着连翘去别的宫里交际,这让旁人如何看待连翘。
连翘捂着脸轻声哭了起来,而后跪下道:“娘娘,是连翘不中用,惹了殿下厌弃,给您丢人了。”
李皇后摇了摇头,让赵嬷嬷把她扶了起来,道:“承昭说的话不假,他那些个皇叔都非良善之辈。我这当祖母的赐了人,他们当叔叔的自然可以用长辈的名义塞人。是我这些年拘在这佛堂里,对外头的情况不甚了解,思虑不周了。”
连翘嘤嘤啜泣,委屈和屈辱的感觉都快把她淹没了。亏之前李皇后问她和楚承昭相处的如何,她还满心甜蜜地说楚承昭待她如何地好。原来那所谓的好,是根本没把她当自己人,而是把她当成客人……
“好了,连翘别哭了。”李皇后宽慰她道,“来日方长,承昭恢复身份也不过月余,往后还有机会。”
连翘擦了擦眼泪,低低地应了一声,其实她心里并不像李皇后这么乐观。她见过宋瑶一次,看她模样出挑,特别是楚承昭见着她的时候神情都柔和地能润出水来,和看旁人的时候判若两人。之前宋瑶刚生产完,又恰好楚承昭身边无人伺候,她过去了都没能抓住机会,日后真的还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