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宓琬应了声,眼中闪过疑惑,嘀咕道:“好熟悉的名字。”
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不曾注意到身后的人脸色突变,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她还有那么一点记得他!
垂眸看向手中的大氅,那件事后,他便安排着将回京准备聘礼的事情提前,养好伤便起程。宓琬便留在那座宅子里,替他缝制了这件大氅,直到他返京才为了给她的养父母和自己留最后的一份体面而回到胭脂铺中待嫁。她心思奇巧,在大氅与腋齐平的位置多置了两个孔,言及遇到雪厚的地方,大氅太长显得累赘,便可将系带穿过齐腋的孔,上层折起来垫于肩处做一个假领,便能将靴子露出,便于雪中行走。
她连人连事连物都忘了个干净,却独独对“文渊”二字还有些许印象。
这样的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又隐隐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郭英:她记得文渊!【笑】【哭】【笑】【哭】
第19章
宓琬只是觉得书里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却没有多想。书里的男子多是有字的,只是她不太关注这个罢了。想来“文渊”便是郭英的字。
竟然让她在私下里唤他的字,宓琬觉得郭英与她看书时理解的完全不同,其实还挺好相处,挺平易近人的。不过,她不知郭英的好相处,平易近人,只是因为她是宓琬的缘故。
李潼潼的身量与她相差太大了些,那套大氅系在她的身上显得短小。可有胜于无。
从屋里出来看到立在雪地里等候她的人,茕茕孑立,如天地间一杆岿然不动的枪,正看着她的方向,唇边带笑,目光温和,眉目飞扬。心中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她与郭英一点也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旧友。
随后便将这个想法拍散了。
她这样的一个炮灰女配,怎么可能和这种名震天下的杀神是旧友?
况且当他的友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司空复后来不就被他整得很惨?
每向前走一步,都不忘了提醒自己一次,“别忘了他的杀神属性,内里黑着呢。”
郭英看到她身上的大氅,眼里多了一点冷意,想来,这是负责军需的人给李潼潼送来的,却忘了她。
宓琬唤了他一声“将军”,见他神色冷了起来,改口换他“文渊”,这才见他神色暖了起来,转身向外行去。
宓琬暗自道了一声怪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行至门房住的时候,遇到管家,便见他对管家说了什么,管家连连点头称是,还不时地往她这边看了看。
宓琬知道一个贴身小厮的本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知道的一定要装作不知道。远远地立着,等他们说完了话,他朝自己看过来,才带着笑跟了过去。
府门前有台阶,被雪覆住辨不真切。
郭英日日行走在这些路上,很轻松就走到了平地上。一回头,正见宓琬一脚踩在台阶的边缘处,身形不稳地向下滑倒。急急几步向前将她扶住,她的腰比记忆中的似乎要更细些。按下心中飘动的回忆,转脸看向门口守卫的人,“府门外为何会有积雪?”
本是件小事,杀神郭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便成了大事。两名侍卫苦了脸,“禀将军,这雪刚停,扫雪的仆从还未来。”
宓琬心道不好,将军府的人本来就对他们的印象特别了,可不能再拉仇恨,扶着郭英的手臂站稳了问道:“将军可有扯到伤口?”
她抬手揭开郭英的大氅在他胸口上轻轻按了按,确定没有血迹渗出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是我自己对这路不熟悉的缘故,总不能走不好路就怪路不好。将军不是还急着去巡视吗?我们走吧。”
两名侍卫见鬼似的看着宓琬,各自默默为她点上蜡。
即便是甘茂将军,也不敢这么劝郭英,还经常会被将军拿枪指喉,这个小厮长得像个女人,细皮嫩肉的,受得了几下罚?
郭英打量着宓琬。他不急,只是想和宓琬多些相处的时间,听她这般说又见她确实无事,这才点了点头,只叫侍卫让人快些来把台阶上的雪扫净,便拉着宓琬走远了。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呆懵。
郭将军被人劝住了?!
郭将军拉着那个人的手?那个人是谁?
宓琬才来了不到一天,又没有开始正式上任,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她。只知道昨天他们的将军抱回来了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不约而同地道:“他不会就是将军抱回来的那个人吧?”
消息很快传开,核实,不知谁提了句,不久前管家郭十被将军训斥了,因为送大氅的时候,没有给叫王宛的小厮送合身的。
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小厮也能有大氅的待遇了?
不过,各自心领神会的决定要和这个小厮打好关系,以后如果一个不小心惹了将军不快,那里便是一条求生的门路。
……*……
宓琬和郭英不知他们无心之举激起了多大的风浪,只静静地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郭英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掌面和指面有一层薄茧,覆在人的肌肤上麻麻痒痒的。他稳稳地拉着她,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们俩人一般。
宓琬的眼睛四下看了看,觉得脸有些烫。郭英好说话,待人也好,但这是不是好得太过头了些?不仅抱了她,还拉着她的手。会让她这个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少女心化成水的!
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想说的话在他偏脸看过来的时候又顿住,微扬的凤眼里似有光华闪动,这么干净的眸光是来自杀神郭的?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
郭英见她欲言又止,停下步子回转身来正对着她,“怎么了?”
宓琬将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我们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在街上走怪怪的。”她腐也只是半腐,关着门来在自己屋里扒拉着自己肚子里的腐水,打开门,她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乖乖女,哦,不,如今是乖乖小郎君。
郭英看了看四周,懂了。想说她不是男人,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略显失落地松开他,“走吧。腊月里东西市都很热闹,不仅有天德人,还有北狄人,大宛人……”
宓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听他说着这些,有些诧异,“天德不是与北狄不和吗?怎么平城还会有北狄人?”默默地看了郭英一眼,他们看到杀北狄人如割草一般的杀神郭,不会害怕吗?还敢来?
郭英“唔”了一声,似在长叹,“祸不及百姓呐。这几个月,北狄消停了些,便让人将城门打来,许北狄的百姓进来换取物资。北狄人的冬天很难过,缺衣少食的,北狄地界又多冰寒,所以他们才想南下占领天德的土地。可他们占领了又不懂得经营,如桑榆以北的凤眼、常榆等地,原本也是天德的土地,被他们占去几成荒地。若不是白鹿公主嫁到北狄,带去精通农作的人,教会他们耕种,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让那两处产出固定的农作。”
他似乎很健谈,不过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容忍他们来抢夺我们的物资。屠戮我们的百姓。”
宓琬也认为因为自己可怜凄惨便去祸害别人是不对的,“他们有他们盛产的物资,北狄人的马匹牛羊皆是上品,用贸易来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抢呢?”她不免咂舌,“其实比起物资来,天德人的智慧才是最宝贵的。他们屠戮的是生产出这些物资的人,毁掉的是最富贵的财富。”
郭英抬眼看向天边,“谁知道呢?或许他们觉得抢来的东西才有意思?才是荣耀?或许是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过好在有白鹿公主。她是天德国的骄傲,为了两国边境的安稳和平远嫁北狄,让两国十年无战。”说到底,不过是人的心思在作怪。
他两次提到白鹿公主并对她赞赏有加,让宓琬不由地想到书中的剧情,她不曾追完这本书,却已经看到了白鹿公主与九龙夺嫡有关。一个远嫁北狄的公主,为什么会参与母国的政权之争?
“她嫁过去多少年了?”
两人在大街上说着这样的话,自是不能大声的,便肩并着肩,交头接耳,郭英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听到她的问题掐指算了算,失笑道:“十七年多,竟是与你同岁。”
宓琬不奇怪他清楚她的年龄,又道:“那这七年为何又开始打仗了?”她小心地提醒着,注意着郭英的神色,也不知他会不会因为她质疑白鹿公主的话而生气。
郭英呼吸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宓琬。
宓琬不避不闪地回视他,好似一个求答疑解惑的孩子一般。
“公主毕竟是女人,在北狄与她同地位的阏氏不止一个。而她之所以能维持十年的和平,是因为她的生母是北狄献给天德的半月公主。我想,她已经尽力了。”
见郭英这般维护白鹿公主,宓琬干笑两声,不再说什么。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突然说出质疑的话来是失礼的,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看过书,也难以想到,难以接受。而这本书因为烂尾,她并未看完,也不知作者笔下的白鹿公主最后是白还是黑,但她根据那位作者喜欢反差萌的尿性来分析,这位白鹿公主十有八~九是只黑鹿,从里黑到外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