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终于决定去往大学,转过头来看孩子的时候,音音看他们的目光很淡漠,根本不想是在看父母。
他们慌了神,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孩子有抑郁症,不要刺激她,多陪陪她。他们应了,平时没事就和她一起玩。
但音音开始忙起来了,她想学书法,想弹钢琴,想吹笛子,想跳舞......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他们想拦,但看到女儿那么渴望的双眼,他们还是答应了她。
之后音音好像找到了乐趣,学会了一样就去学另一样,她聪明又有天赋,学得快,老师都夸她。
季父季母每次接孩子听到老师夸奖心里都很苦:他们宁愿她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不那么聪明,爱玩也好,干什么都好,很快忘记痛苦的黑暗的童年,快乐的长大。也不想她崩得这么紧,会压垮自己的!
早恋算什么呢,谁没个早恋的时候?但对音音来说,这是段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有的初恋。
季父季母翻过很多书,童年缺失家庭温暖的孩子会很不自信,对周围的世界迷茫、害怕,长大了喜欢依恋他人,无法独立。
但音音不是这样的,她很自信;和周围人相处得都不错;喜欢自己一个人住,非常排斥别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共同的地方都是没有安全感,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永远没有安全感。她一直在前进,好像怕慢了一步就被丢下一样。
还有抑郁症:会复发。
这麽多年了,除了小时候和两年前那一次,音音都没表现出来过。他们很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父季母让她去旅游,听专家说旅游可以开阔心胸,变得有朝气一些。
果然这次回来,梵音眼睛里都是开心和欢喜,没有了以往的落寞。
没关系,音音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他们不求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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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问了李维缺少安全感的人的表现,自己也上网搜了搜,李维说得和显示结果跟音音完全对得上。
她喜欢他抱她;她经常看着他,和他十指相扣;喜欢他一遍遍地说喜欢她,说永远不离开她;她喜欢他笑,开朗温暖的笑,每当这个时候,音音的眼睛里只有他;她很不喜欢身边的变化,比如那次到了他家他的房间,她就很烦躁;她会时不时地心情低落,烦躁,他每次都哄她,把她逗笑。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喜欢她,他的独占欲很强,喜欢紧紧地抱她,经常盯着她看;她不喜欢变化,他还以为是强迫症。
他偷偷地查了抑郁症,患抑郁症的人内心痛苦,但表面上和常人无异,经常心情低落,甚至有自杀的想法和行为。
一个安全感匮乏又患了抑郁症的人能接受和别人在一起,一定是用尽了自己的勇气。
可是他却不辞而别,消失了。
他不能怪大姐,大姐是为他好。若是不在军队这两年,他根本不懂“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他听了一个大兵的故事:大兵和他女朋友高中谈了三年,大学来当兵。第一年还好,两人通信,渐渐地,那个大兵再也没收到过女朋友的信,最后的一封信是分手信加结婚请柬。
大兵那天哭得特别惨,周围的人都沉默着。
他不服气,问他为什么不去把女朋友抢回来?大兵笑得很难看,跟哭一样,“抢回来?抢回来我也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帮她拿东西,和她吃早餐,带她约会......为什么要耽误她呢?既然喜欢,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男朋友,就要学会放手。”来这里当兵不当个五年根本出不去。
他不理解,但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开始思考: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在耽误音音?
首先他配不上她,她那么好,什么都会,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然后是现在在军队里,他出不去,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
她是不是忘了他?是不是,有个男生和他一样,抱她,吻她,对她笑,送她回家?
不可以,他能出去!
出去了,他会好好和她在一起,给她赔罪,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别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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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很颓废,帅气的脸上再没了以前的阳光。他的房间每天都拉着窗帘,屋子里黑漆漆的,除了睡觉,他就躺在地板上喝酒。
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吧?
看到他,她是不是就会想起她全身心地依赖他,却再没有后来的事情?
纪元不敢去找梵音,只能握着她的学生照,实在是忍不住想她的时候,借着手机的光看两眼。这张照片还是他偷偷从她书里拿来的,一直藏着。
“唰-----”一声,大片的光照进来,洒到纪元的身上。
纪元闭上眼,用手背捂住眼,瘫在地上跟团泥一样。
“再不去洗漱一下,一会儿人家梵音小姑娘来了,看你这样,掉头就走!”屋子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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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站起来死死地盯着祁宽,“你刚才说什么?”
祁宽嫌弃地打量他一眼,邋里邋遢地,“真是废物!怂!拒绝你,那就再去追!一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就不信捂不热她的心!”
祁宽是纪云的丈夫,笑笑的爸爸,也是纪元在部队的长官。
35.10
“一会儿, 你的小女朋友。噢不,你们分手了。”祁宽懒懒地倚在窗帘上,高高的个子健硕的体魄,“你大姐去找人家小姑娘了, 一会儿她来了,你这样子可太丑了。”
纪元冲上去,拽着他的衣领, 纪元一米九多, 比祁宽矮一点儿,“为什么让大姐去找她?她有抑郁症不能受刺激!”
祁宽挑眉,“不然呢?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纪元黑眸闪过痛苦纠结惶恐, 最后只剩下欢喜。他松开祁宽, 转身就去了浴室。很快,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祁宽路过浴室的时候喊了一句, “把你的房间收拾好,真丢脸!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兵。”
浴室里的人没理他,他“啧啧”两声挑挑眉。
下了楼,抱起笑笑举高高。
笑笑小姑娘特别开心,拍着手, 乐得大笑, “爸爸,再高点儿,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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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来打扰你们, ”纪云眼神愧疚, 看着眼神复杂的季父季母和梵音,“我知道,纪元无缘无故失踪两年你很不理解,是因为我怕他控制不了自己,把他扔部队两年。”
“两年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纪云愧疚地看着梵音,“我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忘记彼此。”
季母哭出来,“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季父眼眶也红红地,不理会纪云。
纪云见状有点儿头疼,看来关键点都在小姑娘身上。纪云眼闪了闪,看着梵音,“就算是不喜欢他了,那你也不希望他去死吧?”
梵音睁大眼,不理解她说的“死”,她有点儿害怕,不想听了。刚想上楼就被纪云叫住,“纪元整天看你的照片,他只听你的!你去看看他,起码劝他活着。之后我决对不会再来打扰你!”
“抱歉,我不去......”梵音神色坚定,
“若是真的放下了,那为什么不敢去看看呢?”纪云打断她,“我们都没办法了!纪元他整天喝酒,上次住院医生说他胃出血,出院了还是喝,谁劝也没用。”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能让他去死吧?”
季父季母急了,“你走吧,音音不想去。”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家,做不出拿扫把赶人的举动,只能让她走。
纪云转过身来,看着季父季母,眼里水光一闪,面色恳切难过:“你们也是做父母的,应该也知道:父母都拗不过孩子。我比纪元大十四岁,他就跟我儿子一样!我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找季同学的。”
季父季母不说话,人心都是自私的,别人家的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两年前的自杀被发现得早救了回来;但他们怕音音再被那个男生伤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挺得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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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跟着纪云到纪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七月天气最热的时候。
客厅里纪父纪母纪二哥都在,纪云的丈夫祁宽抱着笑笑。
笑笑小姑娘看到梵音,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小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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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很惊讶,感觉自己幻听了。然后就看到笑笑小身子欢快地跑过去,在梵音面前站定,小心地牵她的手,看梵音没拒绝,小女孩笑起来,包子脸特别开心。
她拉着梵音朝楼上走过去,“小舅妈,小舅舅老是喝酒,你可要管管他!真是的,都没有时间陪我玩。”
笑笑偷偷瞥梵音,有点儿心虚,其实小舅舅不喝酒也不和她玩,她就是抱怨两句。
梵音被她拉着,只能匆忙地朝着几位长辈点点头,跟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书房,“小舅妈进去吧,和小舅舅好好说话,笑笑下去玩啦。”笑笑装模作样的把手背在身后,悠达悠达地走了。笑笑的任务完成了,要去吃冰淇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