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飞黑眸中全是深深的恨意。
他的父亲是方谨。和宋父既是战友又是合作伙伴。
方谨和宋海退役后一起开了公司，就是如今的宋氏。
他们是能交付后背的战友，一起开公司也都很互相信任对方。
在方明飞六岁那一年，公司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使得公司资金周转不灵，这样下去公司可能会破产！
可是情况危急下宋父撤资了，方谨记得整个人都快上火了，他打宋父的电话却打不通，找人帮忙也没人肯帮。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倒闭欠下巨额债务。
方谨被那些追债的人逼得从楼上一跃而下，而宋海却在这个时候全股掌控了公司。
方明飞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跳下去的，他不敢眨眼，因为方谨特意把他绑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跳下来。
方谨摔成了一滩血肉，生生烙刻在小小的方明飞心上。
他看着宋海在他父亲死后装模作样地哀悼；看着那些追债的人在宋海的劝说下决定放宽期限；也看着这个人一步步变成商界大佬，被人崇拜。
方明飞活了二十六年，十岁之前的他无忧无虑，是个很快乐的孩子；可是十岁那年父亲死后，母亲也跟着自杀，方明飞就再也没有了笑容。他记住了宋海，这个“杀人凶手”！
他去了A市，靠着父亲死前给他的钱活下来，考上大学，开公司，接近宋海，一步一步让宋氏破产。
他做到了！他为父亲报仇了！
“当年你的撤资让我的父母背负巨额债务自杀，现在也轮到你来尝尝这种滋味了！”方明飞站得很正，话中的意味阴沉邪恶。
梵音推开门，方明飞看到推门走进来的梵音愣在那里变成一座雕像。
人眼看不到的黑雾从方明飞眉心飞出来慢慢消失。
梵音没有看他，她把宋父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扔掉。
“说完了就出去吧。”梵音看着他，清眸明亮，没有其他的情绪。
她在怀孕后经过调查知道了一切。
宋海不是好人，撤资害死方明飞的父母；可方明飞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接近她利用她泄露宋氏公司的机密，使得宋氏破产。
在过年前的那天，梵音看着他进了宋父的书房，之后拿着一个文件走出来。
梵音放纵方明飞搞得宋氏破产--这是宋家欠他的，她们还！
她也知道宋父欠方家两条命，可宋海是她的父亲，她不可能看着他去死！所以她偷偷给宋父戴上棉塞，怕他听到方明飞的话怒气攻心就这么去了。
梵音不恨方明飞，可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们之间隔得太多了。
“你回家把离婚协议签了。”
“以后......别联系了！”
方明飞很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音音，你在说什么？我们不会离婚，我们还有孩子怎么可以离婚......”
他恨宋海，可是却爱上了梵音，他知道这是错误的！可他忍不住。
他努力过不靠近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想象要是梵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会不会杀了那个男人。
“我会打掉这个孩子。”梵音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可是话里的冷酷意味让方明飞浑身发冷。
106.第六章
“不要, 音音。”
他眼角发红跪下来乞求她，“这是我们的孩子, 不要杀了他。”没了孩子他们真的什么联系都没有了！不可以！
梵音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明飞，神色漠然。“我们不该在一起, 也不该有孩子。他是个错误！”
方明飞的眼里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不是的！我爱你，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是个错误？”
他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让宋氏破产。可他没想到他会爱上仇人的女儿，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梵音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 稍微一动全是疼痛。
他舍不得不爱她，也舍不得忘记她；他只能像个无根漂浮的旅人四处飘荡着朝前走，他没办法停下来。他一停下来就会想起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 想起母亲吞了一瓶安眠药狰狞死亡的脸，想起当年宋海温和伪善的微笑......
他无法忘记仇恨，可也无法放弃爱她。他很痛苦。
音音说得对, 他们不该在一起，可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还有了孩子, 能不能别离开他，别抛弃他？
梵音觉得很好笑，她也笑出来了。
“你爱我？”
“你爱我？明知道我们会有今天你还是和我结婚？”
“明知道我知道了一切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还让我怀孕？”
“你有病吗？”
“你忘记你自杀的父母了？”
“你怎么能心安理得, 和你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梵音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
她小时候就没了母亲, 所以她很早之前就发誓：一定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健全有父母的家庭中。可是看看现如今, 他们之间隔着人命和良心，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生活在健全的家庭里？
所以干脆就不要生下来，免得他将来受苦！梵音眼中闪过坚决。
“我......”方明飞低着头跪在地上，他知道！梵音说得话他都知道！
可他没办法，他爱了她很久，爱到想生生掐死自己！他不是人，忘记了父母的仇恨和她在一起，忘记了梵音是个“正常人”，她知道一切绝对不会再和他有联系。
“求求你，留下孩子好不好？”方明飞求她，他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留，可是没有孩子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凭着梵音的技术，他就再也找不到她，甚至想看她一眼都很难！
梵音向后退了两步，看了眼昏迷的宋父。
她咬咬牙，“只要你离婚，并且答应我你以后绝不会来找我！我就留下孩子。”
“可是孩子和你没有关系，我会带他走，你不能来见他！”
方明飞眼眸发红死死地盯着她，“音音，你就这么狠心......”她好残忍，连让他看看她都不允许。
“你发誓！以我的性命发誓！要是你以后偷偷来找我们，我就不得好死！”梵音知道他爱她，所以她让方明飞以她的性命发誓！
她在逼他，在场两人心中都明白。
方明飞脸色大变，他攥起手，把手心都掐破了。
“不要！不得好死的，也只会是我，不关你的事！”
“那我就打掉孩子！”梵音朝门口走去，“正好是医院，今天就打掉他，免得将来牵扯不清......”
“不！！！”
方明飞站起来在她身后死死地抱住她，“我离婚，我不去见你们，我发誓！你留下他......”他闭上眼抵挡着眼泪和痛苦。
这是他们的孩子，他满心期待过他的出生，他甚至都想好了他的名字，他还想着带着等孩子长大了带他们母子去游乐场。
方明飞紧紧地抱着她，他想的多好啊！他们一家三口自由自在，幸福地不得了。
可是都是假的，都是幻想，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实现！
梵音拉开他的手，转身盯着他，“你发誓！”
方明飞看着她理智到冷酷的眼睛，艰难开口：“我发誓：要是去找你，我......”看到梵音锐利的视线，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要是去找你们，你......会不得......好死......”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裂开了，亲口诅咒自己最爱的女人不得好死，这是世上最狠的惩罚！
“音音，你怀孕的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
“我爸明天就会转到外国的医院，在和你离婚后我也会走。”梵音不看他绝望的眼，语气冷静说出了她很在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你真的不要我了？”
方明飞的嘴一张一合的，很久才说出话来。
他以为梵音只是不想再见他，可能还会生活在这个城市；最多她回去别的城市。
这样他可以偷偷看看她的照片，暗地里关注她。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要出国！
那他呢？
他被留在国内，他不让她去找她；也不告诉他她去哪里。
他以后该怎么办？
梵音没理他，径直走出门。
方明飞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沉默回了家。
--
梵音把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签吧。”
方明飞拿起来看到上面说的【女方净身出户，孩子归母亲，父亲不得探望】，“音音，【明言】的股份你也该有的......”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梵音打断他，“我自己能工作，可以养活家人。”宋氏公司欠的债务都是之前宋父转移给她的东西抵押还完了。她这些年存了一些钱，以后努力工作怎么也不会过不下去。
在庆典他们名下东西的时候，梵音才发现，宋父早就把他名下所有的东西都转给她了。--梵音知道宋父不是好人，可他是她的父亲。是一个爱女儿的父亲！她很自私，舍不得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