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娴总算明白过来,陈国公主与吴国太子早就互生情谊,相许终身,这些传闻恐怕并非是空穴来风,必定是有来头的,如今这幅身子在见到吴国太子时的反应,就差将她的意识尽数卷了进去。
对面的人确实是朱东浩,不过此时不应当称其为太子殿下,吴国为战败国,所有的殊荣尊贵在被齐荀灭国的那一刻,都已随之不复存在,旁人均是以朱公子相称。
但安娴却犯了很明显的忌讳,当着众人称了朱东浩为太子,若他是太子,那齐荀又该是什么,身旁嬷嬷背心都生了汗,关于娘娘与吴国太子之前那些陈年旧事,她也是从众多传闻中了解了那么一星半点,也是一直都相信以娘娘的脾性,既然已经嫁给了殿下,自然不会再生出旁的心思。
但怕就怕旧人相见,难免有些牵牵扯扯,适才娘娘那样子,当真将她吓了一跳。
“娘娘,咱们进去吧,外面风大。”嬷嬷这回将朱东浩的视线挡了个结实,两人转身正欲往回驿站,就看到了杵在风底下的齐荀,那脸色比寒冬腊月的冰锥子还要寒凉。
身旁的顺庆头低下,吓的不轻,适才殿下从屋里议事出来,听说娘娘来了驿站外,连喝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立马就出来寻,谁知道竟然就撞见了娘娘与前朝太子朱东浩在那。
那一句“太子殿下,可还安好。”他都听见了,殿下肯定也是听进去了,顺庆都不敢去瞧殿下的脸色,定是乌云密布,气的厉害。
朱东浩是太子殿下今早派人去通知过来的,这一路上没少听说吴国前朝太子的英雄事迹,吴国大败之后,朱东浩便一直在吴国城内游走,搭了一个窝棚将自己剩下的一点家底子全都拿来换了大米,一直在给颠簸流离的吴国人施粥。
齐荀今日传他过来,就是听了将士们的汇报,说前吴国太子有图谋不轨,对百姓煽风点火的嫌疑,吴国先后几次的暴,乱,他都在场,碍于齐荀交代的不可伤害前朝皇室,也就没有人敢对他对手,如此放任在他吴国周济百姓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
谁知道今日过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让他碰上了娘娘,关于娘娘与吴国太子的过往,谁还没有听过几句,顺庆担忧殿下与娘娘这一路来,俩人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感情,又要被朱东浩给搅合掉。
“朱公子里面请。”没有了国家,没有了权势,也就只能称他为一声公子,哪里还能担得起太子的名号。
朱东浩越过安娴,从她的身旁走过,适才在看到齐荀时,眼底藏着的那股悲伤就已了无痕迹地抹去,客客气气地走到了齐荀的跟前,行了礼,该有的礼数都做尽了,没有半点不服或是不甘,俨然一副能屈能伸的模样,让人找不出半点能向他兴师问罪的由头来。
齐荀没搭理他,没功夫搭理他,也没心情搭理他,若是真要他说出一句话来,那也只有一个“滚”字。
她不是说,传言不可信吗?如今又是为何?
昨儿夜里,齐荀几乎一夜都未合眼,一闭上眼睛心里就慌,总想去看看身旁的人有没有事,甚至一晚上几次伸出手指去探了她的气息,去感受她的心跳,很害怕她当真出了意外,他从未像那般害怕,紧张过一件事,就算行军打仗时,也没有如此让他费过精力,今日一早更是早早起来商议了要事,一出来就问了她的情况,却不知她竟然就生龙活虎,能下地了,还能去见旧人。
齐荀负手立在安娴跟前,因疲惫眼皮底下生了一团青乌,加上一脸的凛冽,看上去愈发的吓人,安娴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刚叫了一声,“殿下”身子又开始不得劲了,脑子晕晕沉沉地,就似是没休息脑仁疼痛难安。
安娴身子摇摇晃晃了一阵,就听见对面的人一声怒斥砸了过来,“陈安娴,你晕给孤试试看!”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那声音怒到了极点,安娴心里虚,想伸手像往常一样去扯扯他的衣袖,让他别对自己生气,可最终还没走到他的身边,一团黑遮住了她的眼睛,还是倒在了嬷嬷身上。
就算不敢晕,不想晕,她也控制不住,这身子到了吴国之后就仿佛不是她自个儿的了,适才面对吴国太子突然生出来的悲伤,并非是她自己心里想的,而是这副躯体的原主在作祟。
她想对齐荀解释,可也张不开嘴了,迷迷糊糊中,她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夹杂着春季里淡淡的花清香,心里终于安稳了,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驿站门前因安娴的这一晕,顿时乱了一团,本已经踏入驿站内的朱东浩闻见身后动静,脚步突然定住,满脸的惊慌也没来得及去掩饰,一回头就看到齐荀抱着安娴疾步从外走来,朱东浩只顾着去瞧他怀里的人儿,没看到他脸上的阴霾,几步退了回去,就堵上了齐荀,着急地问了一声,“她怎么了。”
“滚!”齐荀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发过怒气,额头的青筋暴起,只差当场让他消失。
若要想他的命,轻而易举。
朱东浩站在齐荀面前,脚步并没有及时挪开,先前的镇定不复存在,眼睛开始泛红,一直盯着他怀里的人,垂在两侧的手,拳头捏的颤抖。
“你要想死,孤现在就成全你。”齐荀那股活阎王的气势,没几个人不怕,血红的眼珠子这会瞪着朱东浩当真就有将其生吞活剥了的意思。
朱东浩大抵也是被他这幅愤怒的模样震惊到了,侧开身子,终于识趣地为他让出了路。
太医又被齐荀招了过来,这回总不能再说是安娴疲惫没睡好造成的,适才那是直接当着众人晕过去的,肯定是身体上出了问题,可太医把了脉,还是相同的结果,娘娘脉象平稳,身子骨好的很。
“庸医!”齐荀一身怒气全都用在了这一句怒吼之上。
“莫不是来时的路上沾了什么邪气?奴才听说吴国有一处庙观,还请殿下允许奴才前去替娘娘求个平安。”嬷嬷也是被吓到了,慌不择路,既然身子上看不出问题,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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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齐荀从来都不信世上鬼神之说, 但这回嬷嬷说完,他竟然没有反驳,既然太医都诊断不出病症, 怕真的是遇上了什么邪祟。
吴国有名的寺庙, 他一句话的事情,又何须要嬷嬷跑一趟,当下找来了顺庆, 要人收拾一番, 准备将安娴直接接过去看看,这一路上见过的刀光剑影太多, 将她留在寺庙那等安静之地说不定当真就能好了。
屋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齐荀坐在床沿边,面色沉了好久,才妥协地将目光放在了安娴脸上。
他又没把朱东浩怎么样, 犯不着伤心成这样,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弱肉强食,陈国她都能放下,却为何单单就放不下吴国。
不过就是国亡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至少他留了一条命给他,没让他彻底断了绝路,她心痛朱东浩,为何就不心痛他?
战场自古以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强者远比弱者付出的要多,人各凭本事,自己与他人又有何不同,同样都是血肉之躯,如今的天下是靠他一双手打拼下来的,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要说可怜,朱东浩还比不过他,至少朱东浩一家如今还都尚在人时,而他呢,自幼就没了母妃,所有的事情都是靠他自己一个人扛。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比旁人努力百倍的结果。
“人得讲良心,孤待你不薄。”齐荀对床上的人轻轻说了一声,透着几分无奈,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他不可一世的骄傲脾性,在她面前再也傲娇不起来。
他齐荀是齐国太子,主宰着大半个江山的人,岂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有旁的人,当初若是听到半点关于她与吴国太子的传言,他也不会选她。
可如今对她的在意,已经渗入骨髓,她是他唯一的太子妃,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人,是以,他只能去尝试着做个俗人,当下身段去与对方争,去和朱东浩那个毛头小子去争,争在她的心里,装下的人是自己,有朱东浩的半点影子都不行。
这番俗气地做出了决定,可想起来又觉得窝囊,他齐荀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混到了这副田地,需要与人去争。
“朱东浩有什么好的,弱不禁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空有一副文采又如何,为君者不能只是饱读经书就够了,还得学会怎么争夺天下,有了本事,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不然到头来就像他那样,国灭了,喜欢你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孤给夺了过来。”
这么一说,齐荀又感觉到了自豪,她是他夺过来的,从一开始就胜了朱东浩。
“孤自觉哪样都比他强,孤长的也不差。”个子也比他高,顺庆当年还说过,洛阳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想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