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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娇娇 (起跃)


  再抬头瞧见齐荀眼里那防备与警告,简直就是刺人心窝子,安娴默默地往后推了几步,尽量不招惹他。
  “殿下,臣妾会画画儿 ,要不,臣妾给你画一幅画儿可行?”安娴是生在金窝里的福兜,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玩不了泥巴,抓不了蝴蝶,可琴棋书画就跟饭后小点一样,从未短缺过,这会子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那张如凉糕富有弹性的唇瓣离的远了,齐荀身子上的紧绷感便缓和了些,醉酒的后劲儿上头,看人能看出两道重影来,虽模模糊糊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能听清她说的话。
  “好!”他八成生了看戏的心,多半也是想看她出丑,既然贤良淑德是假的,说不定别的也能有假。
  房间里早配好了笔墨纸砚,那方书桌去年齐荀还在此写过字,每年除夕守到大半夜,安顿了太后,他都会坐在那里看一会书籍,练习书法,消磨一整夜的时光,遵从除夕守夜的规矩,今年本也应如此,但因为那壶酒,生出了意外。
  桌前的那盏灯,灯芯是今儿才换的新,火苗旺盛,灯火很是亮堂,安娴取了桌前的墨砚,灯火的光直接印在她的脸上,整个人被晕在一片光影中,齐荀一眼瞧过去,似乎什么又都能瞧清了。
  以往齐荀从未认真的去看过一个女人,大多数也不经看,一眼过后很难记在心上,初见安娴,比起她的样貌,更多的是她的花容失色,留给他的印象比较深。
  可如今,再看跟前这人的肥胆量,哪里又是个怕事的。
  心口不一,暗地里较劲,看起来温顺,实则心里主见大的很,这么多次就没见哪次她吃过亏。
  齐荀的脸被酒熏的发烫,安娴在画画的那会子,他连心口都烧上了,等了半晌,见那方人影还没有动静,齐荀开始不耐烦,从檀木椅子上起身,稳了稳脚步,才艰难的往她跟前移。
  齐荀走两步停一回,稳住了脚步再走,就不会让人看出他醉酒之后的窘态,起码走路是稳稳当当的。
  到了桌案前,齐荀的脸又绷住了,可惜了他上好的一块绢布,被安娴当成了平常白纸来用,墨色线条勾勒的不错,面容服饰简单,怎么看怎么粗燥。
  但却能看清是谁的轮廓,这画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齐荀眼里又生出了不屑,怎有人自己画自己的,太不知羞!
  安娴也正好搁了笔,卷好了绢布准备拿给齐荀看的,一抬头才发现他人已到了跟前,面上的表情变化转换的太过自然,就没让齐荀从里面瞧出半点儿惊讶惶恐来,抿了笑甜甜地说道,“殿下,你猜猜臣妾画了什么?”
  安娴的嘴很小巧,眼睛却很大,那一笑起来,娇媚中带些天真,就给个等待先生夸的学生,期待又兴奋。
  齐荀八成就是吃亏在这点上。
  适才他已经看过了,画的就是她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猜的,可到底是磨不过安娴一张极想讨赏的脸,眼睛还是往那绢纸上瞧了去。
  “你!”齐荀冷硬的回答道。
  安娴也不着急,颇有耐心的将那绢布往他跟前挪了挪,“殿下你瞧瞧,这画上除了臣妾还有什么?”
  齐荀脑子里烧的慌,适才他只看到了她,倒没瞧出还有旁的什么东西来。
  被安娴一说,眼睛又重新瞧到了那幅画上,认认真真地看了个仔细,而安娴似乎生怕他漏看了似的,半点关子不卖,直接指着画上人裙摆旁的一小黑团,问殿下,“殿下看看,安娴跟前的这东西,是什么?”
  这么一说,齐荀就注意到了,那东西安娴画的并不小,也挺好认,“乌龟!”
  这有什么好卖弄的。
  “殿下说臣妾跟前这东西是什么?”
  齐荀回头盯着她,眼里一片醉酒过后的通红,回答的斩钉截铁,“乌龟,王八!”
  安娴眼睛笑成了月牙,突然就踮起了脚尖在齐荀额头上盖了个拇指印,“殿下真棒!”
  这一招让齐荀卒不及防,只感觉额头上有个柔软的一塌糊涂的东西,碰了他一下,随即又很快的离开,然而额头上被触碰的温度却久久没有褪去。
  许是对方脸上的笑容让他思想受到了局限,又或是原本醉酒之后的酒劲麻痹了他的大脑神经,他压根没去想安娴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跟前灯火下的人,是真的好看。
  整个晚上他看了这么久,都未生厌,足以见得她确实是个好看的。
  齐荀僵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娴,突然跟前一片漆黑,醉红的眼睛在闭上的那一瞬间,里面装着的是安娴的整张笑脸。
  满满一壶酒的劲头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喝完也就能醉的七七八八,齐荀硬逼着自个儿清醒到这时候,已是极限。
  那么大一个人,说倒就要倒,安娴生怕他倒下来将自个儿砸成肉泥,可想想若是让他迎面朝下砸个鼻青脸肿的,明日她同样也会成肉泥,这才豁出去没让自己的脚步外移,生生承受着。
  早前过来福寿堂,单单是撞了他的后背,就给碰到块石头似的,如今沉重的身子整个压在她的肩头,就跟压了座山,差点没喘过气来。
  “殿,殿下?”安娴小小的身板子往后弯成了弹簧,情急之下对着齐荀的后背拍了几巴掌,没见任何动静之后,安娴欲哭无泪。
  刚才坐着就坐着呗,谁让他起来的。
  这会子屋外的侍女被太后打发的干干净净,顺庆又是个人精,早就不知了踪影,安娴连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只得拖着齐荀一步一步往床上挪。
  安娴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使过劲,脸憋的通红,娇小的身躯硬撑起来,也能托起大山,到了床前,能留了一口气喘,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怎会在意齐荀这番硬挺挺的倒下去,脑袋瓜子会不会痛。
  齐荀喜欢睡硬床,单就一块木头也觉得极好,是以,这屋子里的床铺也是随了他的喜好,红木板子上,就薄薄的层床单,被安娴嫌弃的一推,“咚”的一声传来,听着都痛。
  “休得害孤!”原本闭眼的齐荀突然又坐了起来,对着安娴呵斥道。
  安娴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却又见他缓缓地闭了眼睛,有了再倒下去的趋势,这回安娴及时伸出手臂垫在了他的腰间,暖冲了一回,主要怕再一磕碰,祖宗当真就醒过来了。
  等听到床上人细微的呼吸声平稳了之后,安娴才试着从他腰地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这动作并不容易,安娴用尽了力气,手刚挪动了位置,床上的人又诈尸了。
  “休得勾引孤!”这回倒是也没有坐起来了,安娴一张小脸被他几个来回吓的血色尽失去,而齐荀说完这话果然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娴下颚抖了抖,真要哭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醉个酒,就能如此折腾人!先前内心里即便生出了想要报复的心,这会子也不敢了,和着只要你一动,他就能立马诈尸。
  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些。
  安娴就给避瘟神一样,离那床离的远远地,也不择地儿了,选了齐荀适才坐着的檀木椅,将自个儿卷缩在里头,实在是太累了。
  又累又困。
  **
  翌日清晨齐荀睁开眼睛,站在他床边伺候的就是顺庆了,酒的劲头一过,眸子里的潮红褪去,又是两道精明伶俐的光。
  身子上倒没什么感觉,就后脑勺有些微微生痛。
  “殿下可觉得好了些?”顺庆替他扶起了蚊帐,这会子的尽职尽责,全然不是昨夜撂下太子丢给安娴的态度,齐荀起身,顺庆便替他更衣洗漱,低头垂目的间隙偶尔挑起眼皮子,偷偷去打量齐荀的神色。
  顺庆一直以为,经过前儿夜里,殿下与娘娘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更何况又多了一个昨夜。
  今日早晨,顺庆过来候在屋外,亲眼见到安娘娘从里面疲惫不堪地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夜的功夫,安娘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说要去给太后请安,走前还特意嘱咐了顺庆别打扰了殿下,说昨夜他累了,今儿就多睡一会。
  这番令人想入菲菲的话,简直满足了顺庆所有的想象,说不定东宫不日之后就会小主子了。
  顺庆为此还让人去膳房那边,让他们备一罐汤,给殿下好好补补。
  如今就等着殿下起来,移步福寿堂陪太后一块儿用早膳。
  齐荀没有回答,知道自个儿昨夜是醉酒了,脑子里一阵凌乱无序,齐荀眉头拧紧,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除了几个伺候他的太监以外,并没有见到旁人,屋子里的桌椅,清晨他还在睡觉,太监们就已经打扫了一遍,收拾的妥妥当当,昨夜安娴喂过他喝茶的茶杯早已不在,被动过的笔墨纸砚也重新摆好,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齐荀的记忆里一向很好,这也是他小心眼的一大部分原因,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要是被他捏在手上,说不定哪天惹到他就能给你翻出来算账。
  昨夜喝酒之后的记忆虽断了片,可他瞧着那一方书桌时,总觉得有些事情,定是发生过的。
  一旦开始回忆,脑子里那些暂时遗忘的画面便渐渐变得清晰。
  再瞧向那方书桌时,里面的情绪就不一样了,记忆让他一双精锐的眸子瞬间燃了一簇火,脸色沉的比锅底还黑,顺庆刚替他扎好腰带,便见齐荀突然几个快步走到了桌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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