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齐荀损人的臣子一般都难以再抬起头,太医院秦大人昨夜回去还好好的,今日再被齐荀叫过来,回去时一脸死灰,脚步踉跄。
出了正殿,刚好碰到了前来的林氏,秦大人嘴角几经抽动,眼珠子里都冲了血。
“秦大人。”林氏主动打了招呼,太医院的人,后宫嫔妃们都认识,往后关乎着自己身子骨的大事,聪明的人都会想法子与其攀上关系。
林氏有些意外,不明白正殿里发生了啥,竟让秦大人这番表情。
林氏还没开口问,秦大人一拱手,言语里无奈又怨愤,“娘娘好自为之吧。”说完垂头与林氏擦身而过,没再理会她。
林氏与许氏给殿下添的那味药材,看似是补气养血的补药,可喝多了之后的效果是什么,她俩谁都清楚,秦大人自然也清楚。
昨夜没与殿下说,一是以为殿下与安娘娘歇一晚也就没事了,二来也是不想将祸端引在自己身上。
后宫娘娘们手里有的药材还能从哪里来?不就是太医院吗,那东西出来本是有量规定的,林氏和许氏能连续放几回,不用想就知道是太医院那边出了问题。
本存了侥幸,谁知等到了今儿除夕被太子殿下拉过来一顿重损,连着他秦家的祖宗几代都给扒出来说事,他老脸没处搁,心堵的喘不出起来,半点过年的心情都没了,这会儿遇上林氏,不恨才怪。
明白的人都知道齐荀这招毒!出事了找源头,就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从昨夜事发到现在,齐荀压根儿就没去找两位侧妃的麻烦,后果全由了太医院的人承担,这事落在太医院的眼里,就成了替东宫西北殿里的两位娘娘背锅。
林氏被秦大人的态度弄的心底一慌,脚步略显沉重,秦大人这时候过来,恐怕还是为了昨夜那事,刚开始林氏还担心殿下连太医院的面子都没给,自己肯定也脱不了关系,害怕这大好的除夕,不但过不顺遂,还得受罚,后来走了一路,才将眼下的事态想明白,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殿下罚了她倒是好事!才能平了太医院心头的冤屈。
林氏到了正殿,就变成了求见殿下,等了半晌没见齐荀出来,只看到了顺庆,顺庆刚走过来,林氏便迫切地问了一声,殿下可有对她生气?
顺庆说没有的事,今儿是除夕,大家该高兴才对,哪里来的生气。
“娘娘既然来了,就省的奴才再去传话,太子妃说,娘娘今日还是同往年一样,自个儿去御花园热闹热闹,皇后设宴,贵妃娘娘也一定在,娘娘早些去还能与贵妃娘娘说会子体己话,太子妃这里娘娘就别候着了,估计过去也该到家宴的时辰,怕耽误了娘娘们瞧热闹。”
顺庆这话又是自个儿修饰过后的。
实则不是安娴说的,安娴这会子正在东暖阁里睡的香甜,话是齐荀说的。
原话是,“她们喜欢热闹就自己去。” 到了顺庆那里,就变成了一堆的体面话。
林氏听了心头不但没有松快,还似被插了一根刺一样,生生地痛了她一阵。
家宴,东宫后宫这块儿也就只有太子妃够格去,她与许氏若是太子不愿意带,连家宴那道门槛都进不去,能去的也就跟前皇后娘娘所设的御花园宴席。
如顺庆所说,若是错过了,那今年的除夕就真没什么热闹可图了。
“劳烦顺庆替我给太子妃传个话,多谢体恤。”林氏面子上的那一套拿捏的很好,笑盈盈地转过身,脸色立马就变了,御花园她不可能不去,顺庆说的没错,姑姑林贵妃在,就眼下发生的这些事,她极为需要与贵妃娘娘说说,让她替自己拿个主意。
正殿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入到了许氏跟前,正愁着今年没了自由,要被安娴绑着走,这会子听说了太子妃不去,欢脱的就跟兔子一样,跟着林氏的脚步,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她倒是要找个机会去问问,问林氏当真一点都不着急吗。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柳絮般的雪花一直飘到正午,地上已有了一层白白积雪,安娴睡熟的姿势才终于翻了个身。
早膳过后,顺庆就去听雪楼里将铃铛叫来了东暖阁,说是方便照应,齐荀这会子在西暖阁正眯眼小憩,今日是除夕,齐国有守夜的习俗,从下午那场家宴开始,到明儿早上,估计都没有合眼的机会。
家宴除了皇后皇上,还有众皇子公主都在列席之内,齐荀给人的印象一向都很精神,倒不是因为他身子底好就不需要歇息,而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好,昨夜实属意外,白日只好找了这空当来补一会觉,免得被人瞧出了憔悴。
一时,东西暖阁各歇了一位主子,殿内安静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出动静来。
到了正午,铃铛眼瞅着安娴翻了一个身,逮住机会,迫不及待地在安娴耳边念了一句,“娘娘,今儿又下雪了,外面可漂亮了。”
见安娴没了动静,铃铛不死心地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在御花园设的宴席怕是要挪地儿了,听说原本计划的放天灯,换成了唱戏,楼亭那边搭好了戏台子,一方小桌上摆的全是养心殿里大厨做的点心,一边看雪听戏,还能一边吃着好吃的,娘娘当真不去瞧瞧?”
铃铛说完,站在床边上,等着里面的动静。
安娴这几日除了喝那几罐子汤就没进过食,里面的肉渣儿都吃了,可见已是饥不择食,虽然还是瞌睡,可经不住有人在她跟前提起吃的。
铃铛没等多久,床上又是一阵动静,铃铛嘴角了然地笑了笑,果不其然就听见安娴慵懒的嗓音传来,“既然这么热闹,是应该去瞧瞧。”
“那奴婢伺侯娘娘更衣。”铃铛高兴地上前去搀扶安娴,适才她听说西北两个殿里的娘娘都走了,心里才急上的。
今年是娘娘在齐国过的第一个年,娘娘总得在大伙儿跟前照个面,也好让人知道东宫的主子,到底长什么样。
安娴从天开了亮口子到现在,睡的也差不多了,被铃铛从床上搀扶下来,脑瓜子是清晰的,昨夜那些断过片的回忆,突然排山倒海的冲上来,安娴“嘶”的一声吸了一口长气。
这回她算是将齐荀得罪大发了!
“怎么办呢。”安娴囔囔出一句,还未等铃铛反应过来,脚下一步台阶没踩稳,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虽没有摔成,可安娴的眼睛却突地睁了个全开,甩开铃铛的手,整个人蹲在地上,望着床沿下的那一处台阶,心凉了半截。
“这床底去哪里儿了?”那日她还塞了齐荀的大氅到床底下来着......
“娘娘莫是糊涂了,宫里的床底都是封死了的,下面一排储物柜子,与咱们陈国是一样。”
铃铛说完,就见安娴捂着脑袋猛晃了几下,脸色的愁容一层盖过一层,“完了!”
没床底那大氅肯定被找着了。
安娴蹲在那块儿狠瞧了一阵,铃铛担忧地叫了她几声,安娴才平静下来,再一想想觉得又不对,就算是找着了,也不能说明那东西就是她藏的,这么几天没见齐荀发作,定是屋里的哪个奴才替她蒙受了冤屈。
铃铛又问了一声,“娘娘怎么了?”
安娴这才面色如常,松快地答了一句,“没事。”
铃铛心大,不似刘嬷嬷那般刨根问底,安娴说没事,她就能当成真没事,转个身,替安娴拿了外衣,一件件地仔细着往安娴身上套,套了一半,就好奇了,以往都是她伺侯娘娘更衣,前不久娘娘还嫌弃过身上衣裳太过于繁杂,那昨夜她身上的衣裳到底是她自己脱的,还是殿,殿下帮的忙。
铃铛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问的话也不知道拐个弯,“娘娘昨夜,从了殿下?”
这事情不只是她好奇,刘嬷嬷也很想知道,铃铛早上过来伺侯安娴的时候,刘嬷嬷还交代过要她仔细打听一下,昨夜娘娘是不是已经与殿下圆了房。
谁都知道,殿下是今儿早上才离开东暖阁的,漫漫长夜,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圆房的可能性很大。
铃铛问完,安娴一记怨恨的目光瞪过去,“人家屋里的丫头,都是替主子分忧,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专给主子添堵呢?”
安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慌,被铃铛一提,心头又开始乱跳,昨夜只是燥火攻心,脾气暴躁了些,并非喝醉了酒,想不起来。
昨夜她拉拽了一夜齐荀的衣裳,势要将其扒,光,当时撑着一股焦躁劲儿,齐荀的脸色再臭,她也能耍赖当看不见,如今冷静下来,却经不过回忆,一回忆,安娴觉得多半除夕她都没得过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没得逞了?”铃铛很会钻话里的空子,被安娴数落也不介意,得弄清楚大局才是关键。
“赶紧地吧,迟了等太子过来,保不准咱们真要回陈国。”
安娴一句话唬住了铃铛,当下不敢再细问,也学了安娴平时的愁苦样,“合着娘娘又得罪殿下了?”
安娴想得罪是肯定的了,不但得罪了,连带着自己的羞耻也一块儿丢在了昨夜,如今就算见他,自个儿也没脸,等到铃铛手里的一颗扣子系好,安娴便迫不及待地扑进了一堆胭脂水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