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白天的时间几乎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尽管傅莹时不时派丫鬟出去看一看,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父母忙着应酬宾客,没有太多时间陪她,她一直很无聊。
好不容易捱到亥时,她方才看到玉枝急匆匆地从屋外进来,喘着气用并不流利地汉语对她说道:“来了……迎亲的人,来了。”
傅莹还站在地上啃着果子,听到迎亲的人过来,慌忙将果子放下,坐回到炕上。果然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红色吉服的中年女子进了屋,见其打扮倒不像普通人。
这几个人具体是什么来历,因家里人没有提过,傅莹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既然娶她的人是皇帝之子,那么这几个人想必也是来自宫中。
这几个人见了傅莹之后,皆是满面笑容,用满语说道:“新娘子久等了。”
傅莹坐在炕上,听到她们称自己“新娘子”,略带羞涩地用满语道:“夫人们也辛苦了。”
那几个迎亲的女子听罢,觉得傅莹甚是懂礼,笑得更开了。她们走过去,拿出梳子等梳头之物,开始给傅莹梳发。
因傅莹的梳妆台、铜镜等物已经提前一天送至四阿哥弘历那里,傅莹屋中虽有别的铜镜,此时外人在场,也不好意思让丫鬟去拿,免得人家说自己多事。故而这几个人给自己梳了个什么发式,傅莹全然不知。
那几个迎亲的女子给傅莹梳好了旗髻之后,又给她的头发上插了一只通草小人儿。然后,玉净将内务府的嫁衣端来,扶着傅莹下了炕,帮她穿上。
这嫁衣傅莹早就见过,心里已失了好奇,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鞋。这婚鞋和自己想的不同,竟然是蓝色的。
正纳闷这鞋为什么不是红色,一个迎亲的妇人突然拿出了一个东西,挂在她的脖子上。东西不沉,她把视线往胸口处移了移,看到了一面小镜子。
她正纳闷为何要给自己胸前挂一面小镜子时,眼前突然变黑,原来自己已经盖上盖头了。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带一顶凤冠,就像看过的那些古代影视剧出嫁的新娘一般,但她发现到目前为止,就没有出现过“凤冠”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她还是有点小失望的,毕竟在影视剧中,新娘的凤冠都是相当漂亮的,出嫁之前,她特别想亲眼见一见那顶属于自己的凤冠。
等盖好了盖头,一个迎亲的妇人告诉她,一会儿她大哥过来,将会把她抱到轿中。
傅莹想,就让人家在这里陪自己干等大哥傅广成过来,着实有些不妥,于是顶着盖头安排玉净等丫鬟给她们端茶倒水,吃点水果点心。
这几个迎亲的妇人道过谢之后,又夸赞傅莹好看,和四阿哥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听她们夸自己好看,傅莹嘴上虽说着“过奖”,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但后来听到她们说她与那个未来的乾隆皇帝“十分般配”,便没有半点高兴之意,想以后与他“般配”的女子可多得去了。
厚重的嫁衣在这个季节穿在身上十分难受,傅莹额头渗出了不少汗珠,她和丫鬟要了块帕子不间断地擦拭,并时不时用帕子扇几下。
玉枝看出傅莹难忍炎热,便拿了把扇子,给她扇风。见玉枝这么贴心,傅莹连连道谢。见自己的小姐和自己道谢,玉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和丫鬟道谢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大哥傅广成终于姗姗来迟。进屋之后,和迎亲的妇人们寒暄了几句,便横抱起傅莹朝屋外走去。
因傅莹屋子到富察府正门距离并不近,傅莹担心傅广成抱着自己走这么长的路会有些吃不消,虽然原主的身体偏清瘦。
于是走了小半截路之后,傅莹对傅广成说道:“阿浑(满语‘哥哥’的意思),要不你将我放下来休息休息吧。”
傅广成摇了摇头道:“这样做不吉利,你放心好了,将你抱至轿中我还是能做到的。”
傅广成虽这么说,傅莹仍是不放心,于是打算和他说几句话,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傅广成觉得没那么累。
傅广成虽说是李荣保长子,但却大出傅莹这个长女许多岁,加上两人并非同一母亲所生,故而原主与其比较疏离。
该与这位不怎么亲的大哥说些什么呢?傅莹想了想问道:“阿浑,四阿哥过来了吗?”
傅莹这么一问,傅广成差点没抱住她,笑着打趣她道:“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夫婿了吗?你放心,以后自然是有见面的日子。我来你房间之前,见四阿哥正与父亲行礼呢,既然是他娶亲,自然本人是要来的。”
被自己的兄长这般打趣,傅莹有些害羞,她自己也后悔为何就找了这么句话与长兄聊天,难不成是自己真的急着想见四阿哥了吗?这倒也不假,毕竟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总归还是有些好奇的。
被兄长这么一说,傅莹也不好意思再多语了。
其实也是傅莹多虑,她大哥平日喜欢骑射,身强力壮,将她抱至轿中不成问题。
出了富察府之后,因头上盖着盖头,加之又是晚上,她根本看不见迎亲的队伍是什么样子。唯有那些人手中所执的灯笼火把等发光之物的光线,穿过了她的红纱盖头,比起刚刚的出府之路,眼前一下明亮许多,这让她推测来人应该不少。
伴随眼前的豁然明亮,耳边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鼓乐声,这鼓乐声甚大,似乎盖过随之而来爆竹声。傅莹隐隐听到有人在说:“新娘子上轿了。”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大哥塞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中,随着轿帘放下来,眼前顿时一黑,连带着耳边那些鼓乐声、爆竹声也小了一些。
也不知自己在轿子里坐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自己被抬高了,这应该是起轿了。
傅莹听自己家里人说,她与四阿哥弘历成婚之处是在紫禁城的乾西二所。
这乾西二所是哪里,她不知晓,不过一想到自己要进入紫禁城,她心中难免有些苍凉之感。因为按照她看过的不少影视剧、,这座皇城被描写成华丽的囚笼,多少女子的一生就被困在这里了。
天气炎热,加上自己穿着厚重的嫁衣呆在密闭的轿中,傅莹早就额头冒汗了。此时,她特别怀念现代的冰激凌,一口咬下去,通体舒畅,绝对的解暑佳品。当然这个时代不可能有这种食品了。
她不断用手帕擦着额头渗出的汗珠。没有冰激凌,现在哪怕有把大蒲扇给自己扇着风也不错,可惜手边什么都没有,除了用手扇出点风之后,她没有半点措施。
耳边那不间断的鼓乐声,扰得她更加心烦,也就觉得更热了些。傅莹终于忍不住,趁着轿中无旁人,将盖头掀起,然后将轿帘略略掀起一点。
傅莹知道四阿哥弘历既然亲自来娶亲,那么他必定也在这迎亲的队伍中。她想趁机看看他,哪知天色太暗,周围的光照又不太足,除了抬轿轿夫的背影看得清晰之外,其它什么也看不到。
“一会儿自然会见到他,你急个什么!”傅莹见自己竟然去偷看四阿哥,忍不住埋怨自己道。
放下轿帘之后,傅莹并没有急着将盖头放下,毕竟放下盖头更热。她无意中摸到了自己胸前的镜子,就像是发现了宝贝一般,因为用这面薄薄的铜镜扇出来的风,要比她用手扇出的风大。
尽管傅莹时不时偷偷掀起轿帘,给自己透透气。她不知这轿子要在什么时候停,周围太暗看不清路况。就算是在白天,像原主这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未必能知道经过的地方是哪里。
耳边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轿子不知到了哪里,突然停滞了下来。傅莹估摸着应该是到地方了,于是慌忙将盖头弄下来。
她正等着接下来要走的婚礼程序,突然轿顶被人掀起,她听到有人用满语喊道:“过火盆!”
傅莹没想到这满式婚礼也“过火盆”的习俗,关于这婚礼的仪式,她家里人只告诉她这个新娘该怎么做,但其余程序她是一概不知的。她猜想这“过火盆”十有**是效仿汉人习俗的。
轿子重新被抬起,行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再次停下,并放到地上。
傅莹坐在轿子里等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一只手伸进了轿帘中,递给了她一个苹果。傅莹依着规矩,将那苹果咬了一口之后,重新递了出去。于是同时,轿帘也被人摘了去。
此时前面和上面都没了遮挡,傅莹觉得通透了不少。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轿子里又突然伸出了两只手,朝自己左右两个脸颊分别摸了一下。
摸完之后,傅莹感觉脸上多了层东西,还没等用手摸着看她们给自己涂了些什么,又有一双手递来一个锡瓶,要她抱在怀中。
这瓶子沉甸甸的,傅莹估计这锡瓶里肯定塞了什么东西。
抱好这瓶子之后,她听到自己大嫂和二嫂的声音:“新娘下轿了。”
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出轿子,傅莹有些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她太热了,任何加深她热感的环境,她都会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傅莹的大嫂和堂姐见她出了轿,便左右搀着她,领她去拜堂。原本扶新娘的应该是新娘的大嫂和亲长姐,因傅莹本就是家中长女,故富察家就派了族中一名长于傅莹的女子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