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后的住处,他见到父亲雍正和嫡母乌拉那拉皇后正守在福慧的床边。周围有诸多太医围着,正在给福慧往穴位上扎银针。
见弘历过来,乌拉那拉皇后红着眼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快过来见八阿哥一面吧,若晚了些怕是见不到了。”
弘历听嫡母这么说,自己也慌了,虽然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弟弟情况不好,但如今嫡母说出,确定了心中所疑,不禁生出许多伤感。毕竟自己兄弟极少,若福慧去了,那就只有弘昼这么一个弟弟了。
弘历走到床前,看到福慧紧闭双目,已是出长气入短气。雍正紧紧握着爱子的手,含泪不语。
弘历知道父亲此时正难过着,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如果出言安慰父亲,恐怕还费力不讨好。
见过自己弟弟之后,弘历便退到一边,安静等待。也不知等了多久,突然见忙碌的太医停下动作来,众太医跪在那里,为首的太医对雍正说道:“皇上,众臣已经尽力,八阿哥病情严重,怕回天乏力了。”
雍正没有多说话,只是伸手示意他们起来。
乌拉那拉皇后听闻太医此言,因着养了福慧多年,也忍不住掩面哭起来,道:“这孩子生母命不好,自己的命怎么也这样呢?”
雍正依然没有多言,过了许久方才让太监过来处理。
弘历一直不敢多言,等雍正走到自己面前,他也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父亲的脸。只听得父亲对自己说道:“八阿哥薨逝,你作为长兄,丧事等安排事宜要处理得当。”
听闻自己弟弟去世,弘历心中自然悲痛,想着这个弟弟前些日子还同自己在一处读书,如今就这么离去,怎能不伤感?
但他知道,此刻最伤感的还是父亲,毕竟福慧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子留下的唯一孩子。想想敦肃皇贵妃确实命运不济了些,自己生的孩子,如今一个都没有活下。
弘历不多言,只是简单应声道:“儿谨遵父命。”
雍正不忍心再看自己刚逝去幼子,独自一人出了屋子,弘历见此小心地跟着在父亲后面。却听得父亲在那里长叹一声:“留不住啊,终究还是留不住!”
弘历明白父亲这是在说敦肃皇贵妃年氏,当年皇贵妃年氏离去,只留下福慧一个孩子,雍正便把对年氏所有的感情都移到福慧身上。
看着对自己严厉的父亲,却对福慧百般疼爱,弘历当然是会羡慕。如今自己身边有了挚爱之人,弘历仿佛明白了当年父亲对年氏的感情。
当年年氏去世,他见父亲整日消沉,怎么也不理解,觉得生为帝王,何至于为一女子至此?如今想来,倘若傅莹有什么不测……
刚想到这里,弘历暗骂自己心思歹毒,怎么可以想着自己的妻子有不测呢?
想到这里,又听道自己的父亲在那里问自己道:“弘历,你觉得朕这个皇帝是否太无能了些?”
弘历听雍正这么问,吓了一大跳,忙走到父亲旁边准备如何回话时,却见父亲泪珠滚落,这种悲恸他是极少见过的,除了敦肃皇贵妃去世时,他没有再见过父亲有过这种表情。
他小声回道:“汗阿玛乃圣明、有为……”
还没等弘历说完,雍正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什么‘圣明’,什么‘有为’,帝王也是人,终有无能为力之事。”
弘历没敢再说话,他知道父亲因弟弟去世,心情恶劣到极点,自然不敢多语,只是摆出悲痛之态。
傅莹在莲花馆等弘历许久不回来,后来听人说福慧阿哥薨逝了。弘历让人传话给她,让她不必等他回去,他要协助雍正皇帝处理弟弟的丧事。
听闻福慧的去世,傅莹也是心有悲伤。她也突然明白,为何这个深受雍正喜爱的儿子,却没有在她已知的历史中留下任何痕迹,原来是早逝了。
这是傅莹第二次经历紫禁城有人去世,对比上回弘时离去的悄无声息,福慧的葬礼甚是隆重。雍正下旨,福慧按亲王身份下葬,而此时的弘历连贝子都不是。
弘历作为长兄,傅莹作为长嫂,自然要为这葬礼操劳。傅莹知道福慧在雍正心中的地位,即便自己即将生产,也不得不大着肚子来操持。
虽然皇子葬礼自然有大臣去操办,但涉及到礼仪规程,她身为长嫂自然得亲自出面。
弘历见傅莹怀孕还得操劳,心疼自己妻子之余,有意要求雍正恩典,让傅莹稍稍休息一下。
傅莹突然想起熹妃说过,当年敦肃皇贵妃怀孕,适逢圣祖康熙葬礼,结果因无法承受繁重礼节,自己落下病根。
她见雍正因福慧去世,这几日心情坏到极点,若弘历这么贸然去为自己求恩典,只怕会惹得雍正大怒。
于是私下劝阻弘历道:“难为四阿哥为我这般考虑。只是当年敦肃皇贵妃也如我一般,怀着孩子碰上圣祖崩逝。那时皇贵妃也得行礼,若四阿哥欲要以我身孕为借口,不能尽长嫂送殡之责,恐怕圣上会不高兴。轻则嫌我娇惯,重则训我等不懂礼节,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听傅莹分析,弘历觉得极有道理,可是他毕竟还是心疼自己妻子,仍打算去试一试。
傅莹见此,不免急了,道:“此事万不可为!我不过是福慧的嫂子,也无需像孝子贤孙那般磕头行礼,这点苦劳还是能受得住的。”
弘历听她如此,只得依了傅莹的意思,也感念妻子深明大义,为自己考虑。
第45章
因福慧去世, 雍正回到了紫禁城,傅莹也不得不跟随。随着产期临近, 傅莹只得留在乾西二所待产。
雍正忙着处理爱子丧事,加上心情悲痛,一时无暇顾及傅莹生产之事, 幸好乌拉那拉皇后心里惦记着,命人将诸事安排妥当。
熹妃本意是要儿子多关心傅莹一些, 总是时不时地故意说起女人生产不易之事。
哪知弘历听生母左一句“女人生孩子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右一句“女子生子便是一只脚踏入棺材”,加上圣祖原配皇后孝诚仁皇后便是死于难产,弘历就更加不安了。
他原以为女子生子不过是“瓜熟蒂落”,轻而易举之事, 即便有不幸因生产去世的, 那也是极少数人,毕竟大部分女子还是平安生产的。
如今妻子要生产,他却没有往日那般镇定了,生怕这种不幸出现在傅莹身上,于是每日上香祈求神灵保佑自己妻子生产顺利。
在傅莹生产临近这几日,就已经安排好宫中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住了进来,为的是生产时方便及时传唤。
见了那些接生婆,傅莹心中更是恐慌。可后来一想, 历史上乾隆的老婆好像没有难产而亡的,自己应该是没事。
如此安慰倒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只可惜到底是头一回生产, 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恐慌。
弘历若是无事,便是守在妻子身边,打算不到她最后生产一刻,便不会离开。
一天晚上,傅莹突然被腹痛扰醒,忍不住坐了起来,睡在身边的弘历亦被惊醒,以为她要生产急忙唤来玉净,让去喊接生婆过来。
傅莹之前就听接生婆说过临产前的症状,知道这不过是生产前的阵痛,于是摇头叫住了玉净,道:“我自己知晓不生的呢,一会儿再叫。”
又想着弘历同自己一块儿休息,自己阵痛来袭,肯定会影响到他,于是叫来李玉,让他陪着弘历去旁屋休息。
弘历见妻子疼痛难忍,不忍心离去。傅莹见他不走,虽知道他也是好意,但她一旦痛苦起来就会心烦,于是说道:“四阿哥若能代我受疼痛,便留下,若不能,就快离开吧。”
弘历道:“我不过是想着多陪着你呆一会儿,你怎就嫌弃我呢?”
傅莹将身下的床单抠了起来,紧紧地抓着道:“生产之事,横竖除我无人可替代。李玉,速速将你家主子带离此处!”
弘历听她说生产之事除她无人可代替,心里不禁自语道:“若能代你受这苦,我自然愿意。”
李玉见弘历不肯离去,也急了,道:“福晋将生产,爷你一个男子呆在这里也无用,更何况福晋也是替爷你考虑,才让爷你离开的。”
听李玉这么说,弘历只得离开,临走又嘱咐若初等人,要她们一定要照看好傅莹。
虽然是自己赶弘历走的,但见他离去,傅莹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弘历和李玉等人来到另一间屋子,李玉命人给他铺好被褥,对他说道:“爷,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呢,明日还得去尚书房,趁机再睡一会儿吧。”
此时弘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听李玉这么说,不禁恼道:“婉仪就要生了,我哪里还能睡得着?”看到宫女正在铺被褥,不耐烦道:“快速速把这收起来,我见着就心烦。”
李玉知道弘历担忧傅莹,此刻自家主子正是最烦躁之时,自己最好不要多嘴,示意宫女将被褥收拾好离开。
弘历不知傅莹是个什么情况,忍不住想去看看,走到门口又想起是傅莹让他离去的,只得又返回来。如此来来回回几趟,不知耗了多久,终于待不住,走到院中。
见玉净站在门口,正招呼人快些将热水端进去。弘历便将她招呼过来,问道:“婉仪可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