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多情软弱,但行事随心所欲,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坚持己见,绝不动摇。苏皇后更是直接强硬怼回去:“本宫与皇上乃结发夫妻,夫妻俩琴瑟和谐,恩爱不移,养育正统嫡子,天经地义!难不成皇上宠爱元后生嫡子无理,宠爱妾室生庶孽反而有理?先帝前车之鉴犹在,尔等为妾庶张目,是何居心?”
先帝正是因为冷落皇后嫡子,宠爱贵妃庶子,使得嫡庶相争,斗得两败俱伤,明德帝才得以上位。现如今朝中还有不少经历过先帝末年内乱的大臣,即使时过境迁,当年的风声鹤唳,为了站队的惶惶不可终日,乃至最后的血流成河依然历历在目,令他们心有余悸。那样的经历他们绝不想再经历一次。被苏皇后一点出,他们宁愿帝后一直恩爱,太子储位稳固,平平顺顺完成新一轮的权力过渡。
这些人一退,剩下继续盯着明德帝的后宫不放的不是老学究就是和妃嫔皇子利益相关的人。明德帝借着苏皇后发难的理由洗清了一遍,不论前朝后宫都哑了火。
不过表面上的心服不代表真正的心服,不然苏皇后生燕煜时不会出事。虽然事后明德帝对后宫的感观更差,苏皇后也报复性地清洗后宫,加强对后宫的管制,但盯着储位帝位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巨大代价的仍大有人在。这些人暂且奈何不了明德帝和苏皇后,但对他们身边的人可不会客气。
燕煜照顾辛宝儿无微不至,辛宝儿对燕煜也亲昵,活脱脱是明德帝和苏皇后的翻版,但他们不是明德帝和苏皇后,所有亲昵狎玩都是不守礼教,是一个现成的把柄。那些人能挑出他们的一百个错处,给帝后添堵。
唐氏的提醒似乎出于好意,辛宝儿却岿然不惧,道:“太子妃嫂嫂,我非常敬佩皇后娘娘,希望以后能成为像皇后娘娘那样的人。”女主即正义。更何况,苏皇后是她遇到过的最厉害的女主,没有之一,她崇拜死她了!
唐氏一怔,道:“母后自是极好的,但想像她可不容易……”
“我不正在学吗?”辛宝儿打断她的话,冷不丁问:“太子哥哥去哪里了?”
唐氏顿了顿,道:“殿下有事,暂时走开了。”
辛宝儿道:“嗯,是这样啊……”浑然不在意,扭头继续和燕煜说话。
唐氏转开目光,独坐在案几后自斟自饮,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观察辛宝儿,确定她真的没有把太子不在这件事放在心上,才暗松一口气。
辛宝儿看的却是苏皇后,心想,怎么回事,太子还是去密会邹莹了吗?待会儿会不会惊现捉女干现场?
但见苏皇后被明德帝哄得语笑嫣然,眼波流转间满满的从容大气,没一丝紧张不安,辛宝儿突然淡定了,决定相信她。
果然,直到千秋宴结束,席间气氛一片祥和,宾主尽欢,没起一丝风波。
燕煜送辛宝儿回坤宁宫,他想和辛宝儿待久一点,靠近一点,但男未婚,女未嫁,品级有别,不能用同一架舆车,所以他走路。辛宝儿嫌走路累,坐在舆车上。舆车慢腾腾地走,两人一高一低说话,辛宝儿称赞燕煜体力比以前好多了。燕煜很高兴,承诺会坚持锻炼。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了一路,到了坤宁宫,燕煜扶辛宝儿下车,在耳边低声道:“宴席中途,有人报秋霜殿走水,被按下了。”
辛宝儿霍地扭脸看他,一脸惊讶,眼里写着“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燕煜道:“我见你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看母后和太子妃。”
辛宝儿反驳:“我没有一直看!”天地良心,她不可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燕煜立刻改口:“嗯,你只是看了几眼。”
辛宝儿不甚满意地哼了哼,睨着他,“你还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燕煜道:“是父皇的人,不能靠太近,暂时打听不到。若你想知道,我再想想办法。”
辛宝儿道:“不用,此事与我们无关,既然皇上处置了,必然会有结果。该我们知道的,以后会知道,不该我们知道的,我们也别过问。你不要插手。”
燕煜道:“可是你好奇,想知道……”
辛宝儿严厉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想知道,你不要插手。你敢阳奉阴违?”
燕煜缩缩脖子,老实了。
明德帝和苏皇后在千秋宴结束后没有回坤宁宫,而是一起去了秋霜殿。
秋霜殿内关押着太子燕烈和怡馨县主邹莹。两人皆衣衫不整,燕烈襟口大开,满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摇曳的烛火,邹莹发髻凌乱,拉着袍子缩在一角,嘤嘤嘤地小声哭泣。
明德帝和苏皇后一进来,她立刻扑跪到他们面前,哭道:“皇上,娘娘,太子哥哥他、他对我……求你们为臣女做主……”
即便有心理准备,看到燕烈和邹莹的模样,明德帝依然下颚一紧,脸色铁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私相授受多久了?”
邹莹哭声一滞,怯生生地看向燕烈,不敢回答。
燕烈阴沉道:“父皇,母后,邹莹家世清白,倾慕于我,我纳她便是。这本是一件小事,我没必要如此迫不及待。今晚之事,我是被陷害的。”
明德帝被气笑了:“你被陷害!你还知道自己被陷害!是谁让你在亲生母亲的寿宴上私会情人?若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今晚会有多少人看到你出丑!如此轻易中计,你还认为自己没错?你配得上太子之位吗?”
燕烈面露讥嘲:“父皇,您想废掉我又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听到这句话,明德帝的生气转为深深的失望。他瞥了一眼吓傻了的邹莹,看着燕烈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什么!”燕烈失声道,整个人霍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邹莹。
“不!不!我不是……”邹莹脸色煞白,尖叫着否认。
明德帝道:“这是你母亲告诉朕的。为了朕的名声,她没有告诉你真相,但难道没有嘱咐你要和皇子们避嫌吗?”
“不,不,母亲……”邹莹仓惶极了,但仿佛想到什么,她的目光开始闪烁,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她极力装作无辜无知,但明德帝和苏皇后什么人,一眼看出她有所隐瞒。
明德帝冷冷道:“来人,将她压下去,严加审问!”
第46章 摄政皇后的小儿媳妇
邹莹从小到大没吃过半点苦头,受刑之后很快招供了。她一招供,比她先一步被关押起来的高阳夫人高洁也跟着招供。
按照邹莹的供词,她确实不知道高洁告诉明德帝,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她喜欢燕烈,私底下与燕烈来往,高洁是知道的,也没有阻止,只是再三嘱咐她一定要隐秘行事,别让其他人发现。高洁的理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吊着不给,男人才会对她上心。若是给了,一定要等有所依仗,比如怀孕了,才能揭开,让燕烈无法抵赖,将她捧在手心。
换言之,高洁不反对女儿勾.引燕烈。
若邹莹真的是明德帝的亲生女儿,她与燕烈的关系便是乱.伦,高洁绝不可能由着她和燕烈搅和在一起。但她对邹莹的教导明显不是这样的。如此,只能说明邹莹不是明德帝的亲生女儿。
原本因为邹莹是明德帝的女儿,她们母女受尽优待。为何高洁宁愿冒着欺君的风险也要这样做呢?
一开始高洁还试图隐瞒自己真正的意图,只说不确定邹莹是先夫的孩子还是明德帝的孩子。生下来后她觉得孩子像明德帝,滴血认亲又证实了,她便以为是了。可是邹莹长开后,身上出现邹家人特有的印记,她才知道弄错了,但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继续隐瞒。邹莹和燕烈两情相悦,她不忍心棒打鸳鸯,故而没有阻止,只是嘱咐邹莹保密,准备等邹莹和燕烈感情深了,或者邹莹有孕了才坦白一切。疼了多年的女儿变儿媳妇,高洁认为只有这样,明德帝才不会那么生气。
明德帝不那么生气吗?
不,想到这么多年一直被这对母女玩弄在股掌之上,他气疯了!高洁的说辞,他一个字都不信!
高洁会纵容邹莹勾.引燕烈的原因,不用她说明德帝也猜到了。不过就是因为这些年他的身体变差了,随时可能驾崩,她害怕燕烈登基后没了依仗,会被苏皇后清算,所以想先下手为强,为自己和女儿找后路。等邹莹成为燕烈的爱宠,为他生儿育女,有了新帝撑腰,苏皇后还怎么和她们计较?便是苏皇后心有不甘,也得担心打老鼠伤着宝瓶,坏了她和燕烈的母子情分。高洁能恶心苏皇后一辈子!
怪不得邹莹已经十七岁,快成老姑娘了高洁也不急着为她说亲。原来症结在此。
相信高洁时没多想,还以为她为邹莹见不得光的真正身份心伤,如今真相大白,回头一看竟处处是破绽。
苏皇后之前因着太子妃和邹莹走得近提出质疑时,明德帝还将信将疑,觉得她是吃醋了多心。为了安抚她,他才安排人手盯紧燕烈和高洁周萦,本以为不会有事发生,没想到苏皇后怀疑的一切都是真的!
明德帝终于舍得下狠手审问曾经的白月光,高洁熬不住,终于招了,供词与明德帝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更甚者,高洁从一开始便知道邹莹不是明德帝的种,但她不甘心,因为她和明德帝早有婚约,本可以入宫为后为妃,生龙嗣,过一段尊贵无比的人生。偏偏苏皇后横插一脚,占了她的位置,还占了明德帝的宠爱。她认为苏皇后十多年的专宠该是她的,所以才设计明德帝,把孩子栽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