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人随意的点点头,脚步不停的朝病房的方向走,一面开口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呢?”
“就是。”三姨娘不等五姨娘开口回答就急忙抢话,“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过同样的话的啦。”
她的打岔让五姨娘张口预言的声音堵在了嘴边,立刻惹得白大夫人瞪了三姨娘,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你闭嘴。”
三姨娘被惊到,但随即讪讪站在一边不敢再胡乱插嘴开口,只是暗地里撇了下嘴,显得很不服气。
这时原本在白老爷病房内的医生之内出来,白大夫人便也暂时丢下五姨娘,和白贺兰一起快步上前直接去问更专业的,“医生、医生,我们家老爷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医生将口罩取下,对病人家属说,“就是一时情绪激动而已,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间I便能复原了。现在病人刚睡下,需要休息,你们就别去吵醒他了。”
这个答复让四人松了口气,又听医生这样说后连连点头说“好”,道谢后目送医生离开,这才重新看向五姨娘,面色微沉,“翠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爷会突然晕倒?”
翠月是五姨娘的名字,她的年纪和白贺兰差不多大,此时小脸惨白,一副也受了不小惊吓的模样。被白大夫人这样一问后,她左右看看,这才微抖着嘴皮子压低声音回答,“大夫人,刚刚……刚刚我见到小姐了。”
话才说一半便被三姨娘又插嘴打断。
“啊?兰声?兰声去那种地方干嘛?”顿了顿三姨娘立刻想到一样开口,“好哇,一定是朱庭这个小子去了那种地方兰声才跟着去的。哼!我看他是皮痒。高攀了我白家的小姐还不知道感恩,竟然敢去那种地方,真是反了天了他!”
三姨娘口中的朱庭便是自己亲闺女白兰声的丈夫,不等翠月将话说完,便叉了腰拔高了声像个泼妇一样发疯,要是这朱庭要是现在站在她面前,估计三姨娘能马上双手其上,将对方的脸抓出一条条血痕来。所以说,脸再好看也没用,就凭这副粗俗的样子便不会得白老爷喜欢。
但也因为这样,白大夫人才容得下她。
只是很多时候真是会被三姨娘的愚蠢气得胸口闷,比如现在。
什么叫那种地方?
他们家老爷可是刚刚从她嘴里的“那种地方出来”。
还高攀?
一个庶出的小姐,要不是白兰声姓白,她能嫁给人做正室?
也就仗着现在是民国而已,要放二十年前,身为主母就算是把她们当丫头养也没人敢说什么。
白大夫人想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低声音便呵斥三姨娘,“这里是医院!给我小声点!”
一句话呵得三姨娘又讪讪闭嘴后,白大夫人才又看向翠月,语气不是很好的让她继续说,“什么小姐,说清楚!”
白贺兰在旁边眼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这时才想起今晚“大上海”歌舞厅开张,不仅邀请了白父,也邀请了王天阙他们的。如果是这样……那阿垒也应该有去,为什么她爸爸昏倒,钱垒却没有帮忙将其送到医院呢?
不知为什么,白贺兰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某个她已经想到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变得明朗。
“就是……”翠月吞咽了一口口水,怯生生的看着白大夫人她们,好像很害怕似的小声开口,“就是我以前在……苏姨娘房间里看见的兰舟小姐。”
这话一出口,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似有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顿时让三姨娘感到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尖叫了一声后手舞足蹈的向后跳了一步,瞪着翠月,“什么房间?!你怎么会在那、那个房间看见白兰舟的?!”
她这话一出口翠月便知道三姨娘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说照片!照片!”
“哦……”三姨娘松口气,但刚松气立刻又想通什么重新提起气来瞪着翠月,“不对啊!你说你今天……在歌舞厅……”
翠月连连点头,抖着声音,“一、一模一样。”
三姨娘愣住,然后一惊一乍的“哎呀!”一声,看向从刚才就没开口的白大夫人,惊慌,“大姐!这是鬼啊!是怨气未消,返阳报仇啦!”
“胡说八道什么?!”白大夫人猛的扭头看向三姨娘,向来显得温和慈爱的脸上首次露出厉色,那双眼睛冰冷如针尖,阴冷的盯着三姨娘,轻声的一字一句,“你给我闭嘴。”
三姨娘被白大夫人盯得打了个冷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白大夫人其实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也不平静,呵斥完三姨娘后,她转了几颗手上佛珠,才声音微哑的再问翠月,“老爷就是因为看见她昏倒的?”
翠月连连点头。刚才大夫人看着三姨娘的表情,她也看在眼里,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白贺兰看着沉默拨弄佛珠的白大夫人,强自镇定后扯了个笑,“妈妈,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这世上奇事不少,长得相似……也没什么稀奇的。”
翠月听了,长了长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重新闭上。
但白大夫人却见了,又静静开口问,“真的很像?”
翠月连连点头。
白贺兰心中烦躁更盛,打断白大夫人的话又不耐烦的开口,“再像又怎么样?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重生不成?再说了,要是真的是白兰舟,爸爸昏倒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走掉?所以肯定不是!”
“不管是不是……”白大夫人静静开口,略带叹息,“往后的上海滩,都不会平静了。”
就在这时候病房内突然传来白老爷的大叫声,估计是做了噩梦被惊醒了。白大夫人听了,赶紧带着三姨娘和翠月进了病房,并不忘喊着“医生!医生啊!”
白贺兰站在病房外,心烦意乱。又站了几秒后朝身后走廊看了一眼,疑惑着钱垒为什么没来医院,一面走进病房。
而此时,钱垒正堵住了准备上车离开的殷玖,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钱垒面色铁青的看着殷玖。刚刚看清是白兰舟的瞬间,连他都差点抑制不住的跳起来。
尤其是刚才白兰舟经过他的身边,那一顿足。更是让钱垒心惊胆战。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白兰舟会猛的扭头朝他扑来,然后咬断他的脖子。
那种阴冷恐惧,直到现在心脏都跳得有些快。
但相比钱垒的声厉内荏,殷玖就显得过于从容淡定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依靠在车边,左手靠在车顶的模样过于潇洒了些。
听完钱垒的话,殷玖挑了下眉角疑惑又无辜的开口,“钱少,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伸手勾住领结,微左右拉扯,将其拉松后又开口,显得很无奈的耸耸肩,“钱少,当初白兰舟的尸体可是警局在小东门外的河滩边发现的,就算有错,可……这后面不是找法医鉴定过,后来局长都亲自去白府证实了吗?”
顿了顿后他微低头,便将领带从脖子上取下来,拿在手上甩了甩,一副闲聊的架势,“今天见的这个……万一只是长得像而已呢?钱少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殷玖便站直,打算上车。
但才动钱垒便一把扳着他的肩膀,并双手抓住殷玖的衣领将他直接抵在车边,狠狠的推了两把,咬牙切齿瞪着被自己双手抓着衣领的殷玖,“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别以为假装自己不知情就真的能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殷玖,这件事你必须给我把尾给收咯!”
在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推到车边时,殷玖的手下便打算冲上来,却被殷玖微抬了手阻止。人未动但脸上表情却逐渐凶狠警惕了起来。
他们原本都是些下三流混的人,什么脏活累活全是他们来做。以前跟着那些所谓的“大哥”,虽不敢肖想能跟着吃到口肉,但至少汤总是有一口的吧?
然而事实是别说是汤,人家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混得连狗都不如。
是殷玖带着他们有了今天。吃好的穿好的兜里还有钱不说,走出去人人都要因为自己是跟着殷玖混的而高看一眼。
殷二爷,给了他们尊严。
所以现在钱垒竟然敢对殷玖动手,手下的那帮子人立刻就要冲上来,打算把钱垒往死里打。
“钱少,你现在太激动了,有事总是要好好说的嘛。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看。要不,先放手?我们慢慢说?”殷玖被钱垒抓住衣领,但整个人却显得比他气定神闲多了,慢慢放下冲手下示意“不要冲动”的手后,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手腕微转,领带便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钱垒听了殷玖的话,继续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往车上推了一下,背部撞上车发出巨大的声音,听着就痛。
而殷玖却只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痛笑着说着“喂喂喂~”
语气慵懒甚至像在哄在自己面前胡闹的小孩儿一样。
“什么慢慢说。”钱垒继续咬牙切齿近距离瞪着殷玖,恶狠狠,“我现在是在命令你把事给我做干净了!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能有今天?!上海四大亨?哈!别开玩笑了,你爬得再高,还不是我钱家的一条狗!现在我让你做什么,你最好听话照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