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扭头见苏雁回这副心里揣着开心,忍不住左摇右摆摇晃傻乐的小模样,又禁不住喷笑,待她扭过头来后开口赞许,“没想到平时看你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却很会气人嘛。”
说到这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噗嗤一笑,“你是没看见那采买员走的时候的样子,还狠狠瞪了你一眼呢。”
“啊?”苏雁回一脸茫然,“他瞪我做什么?”
语落后细细回想,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情啊。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约翰见苏雁回这副模样,便像是猜到什么似的开口,语气颇为哭笑不得。
见苏雁回又茫然的摇了摇头后,才叹了口气开口慢慢和她解释。
原来虽说买办行的买办,均是“买办”的身份,但这个称呼却并不是一个尊称,甚至带了些轻蔑的意味。所以为了表示对买办们的尊敬,都统称为“经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村长会称呼苏雁回为“苏小经理”的原因。
当然实际上苏雁回还没资格成为买办,只是一个学徒而已。加上买办行的特殊性,这个行当所招收的学徒并不像其他行业有更为严谨的师徒关系,几乎是只要买办行遭受进来的新人,都能用学徒统称。
但苏雁回因为是被宋穆然安排在约翰名下的,所以她和其他学徒又有区别,称为练习生。
当然这些都是旁枝细节,但也因为直呼别人“买办”两字带着轻视,所以刚才苏雁回将钱递给那采买员,又叫他“买办”,对方才会在临走前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原来是这样……”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面露恍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他,呐呐解释,“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规矩,不是故意的……”
“嗨,只是个以后连面都不会再见的小人物,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约翰无所谓的挥挥手,示意她放宽心,“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了,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行。”
苏雁回听了老实的点点头。
倒是约翰,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品了品,随即笑嘻嘻的开口,“其实有大老板在你身后撑腰,你不小心得罪了谁……那得罪了也无所谓。”
“这可不行。”苏雁回摇头。顿了顿后想到约翰刚刚说的另一件事,又看向他认真开口,“虽然买办行没有师徒情分,不过……嗯……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将您当师傅的。”
说到这儿见约翰脸上有些讶色,便又赶紧补充,“我不是随便信口雌黄的。”
约翰听到这儿又失笑,一面笑着一面伸手又大力的呼噜了一把苏雁回的发,“我看还是算了,有你这样一个傻徒弟,说不定哪天我就得把我的赌本拿去赎把自己卖出去的你。算了算了。”
“不过。”约翰微收了笑,眼神温和的对苏雁回说,“有这份心我还是很受用的,……谢谢你。”
又被呼噜得毛躁躁的苏雁回,一面以指代梳,一面没好气的看了约翰一眼,开口,“您不要每次都弄乱我头发,我就谢谢你了。”
“哎呦?”约翰笑,又冲她伸出手,一副打算继续呼噜的架势,半开玩笑的说,“你这是对师傅的态度吗?嗯?”
“……”哼。
苏雁回连话都懒得说,只继续用双手遮挡自己的发,一面继续整理,一面默默斜眼约翰,警惕他又冲自己伸出“魔爪”。
被瞪了一眼的约翰也不生气,又笑看了几眼整理仪容的苏雁回后,便移开眼朝河岸看去。
此时轮渡正驶出襄江入口处,这儿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口水汉,向右转入扬子江,再沿江前行经过米厂码头后前行约十分钟便会抵达渡船码头。
“哎。”约翰招呼苏雁回,等她扭头看向自己后下巴往一边一抬,示意她看向江岸,“看见那座山了吗?”见苏雁回点头后约翰带着一种展望未来的神色看向那座山,对苏雁回压低声音说。
“那处山的山脚处有一片空地,等我有钱了我就把那里买下来。”
苏雁回继续看着他,眼带疑惑静等下文。
约翰对于她的神情到也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那处的地原本是一乡绅的私产,前几天到牛头村去采买时,我不是去赌场打探消息了吗?听里面的赌徒提了几句,好像那家乡绅要将那里的地都给卖了。”
苏雁回听了约翰的话,偏头想了想后重复他刚才的话,“……打探消息?”
将偷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话音刚落约翰便“哎”了一声,颇为不赞同的看向苏雁回,拿出老前辈的架势开始对新手进行说教,“不要在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上斤斤计较,我刚才说的重点明明是那一大块地。一大块啊!”
“……”小事?斤斤计较?
苏雁回继续微微偏头看着约翰,内心复杂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话。
而约翰在顿了顿后继续望着那个方向带着期盼叹息,“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把那儿的地给买下来。”说到这儿像是想起苏雁回,便扭头看向她补充,“你也买一些。等地涨价了,我们再反手一买!嘿!”
说到兴奋处约翰开心的一拍大腿,发出对未来生活的豪言壮语,“我就开个赌场!”
然后就能天天在里面赌钱。啊……真是美好的生活。
约翰一想到那样的日子,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丝毫没察觉到身边苏雁回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挂满“无言以对”四字,默默看着他。
“那估计不出半年,你也许就要回来做老本行。”苏雁回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吐槽约翰开个赌场的宏愿。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就不想着点儿好?”约翰听了哭笑不得,又伸出手想往苏雁回头上祸祸,不过这次苏雁回学激灵了,刚见他欲抬头,便先一步举起双手护头,并微微抽离上身和他拉开距离,一副提前做好准备的架势。
这模样又逗笑约翰。
“这里的地贵吗?”苏雁回见约翰重新将手放下后,这才又重新坐好,问出她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贵倒是不贵,但是那乡绅如果要卖当然是希望一口气整体卖掉,不然划分成几份反而难卖了。”约翰解释给苏雁回听,“我之前听人说了个大概面积,想全部买下来,估计……要个七八千吧。”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算是现在最顶尖的买办,一年内也顶多能赚到三四千的纯利润。再往上就得看机遇了。
也许凭着机遇能一口气翻身成为百万富翁也说不定。
但机遇这种东西要是这般容易就得到,那有钱人也就不是少数了不是?
所以约翰现在的话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还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苏雁回却已经很认真的在思考买下来的可能性了,并扭头和约翰讨论,“那,你说我们之前说的衣样子,能值这个价吗?”
约翰听了头都还没回便忍不住嘲笑苏雁回的天真,“怎么可能。”但等说完这句话扭头看向她时,才从苏雁回的表情上惊觉她是认真的,面露惊异,“……你认真的?”
苏雁回点点头,一面从包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一面和约翰说,“都敢想了为什么不敢试试看,万一呢。”
这话让约翰一时语塞,沉默了下后摇头,“我以为我是个爱赌的赌徒,但实际上你却是个胆子更大的赌徒。”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靠过去一些,看着苏雁回翻开笔记本,打算听听看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约翰先生,凭你的经验你觉得那些地大概什么时候会让其他人收到消息买下来?”苏雁回问约翰。
“要是算上今天,大概……十天吧。”约翰想了想回答,“我听说那乡绅是打算尽快拿了现金去港都,所以只要价格合适,很快就会脱手。吃点亏估计都愿意。……最多再拖五天,半月的时间。”
苏雁回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一面在笔记本上写上日期,一面开口,“那我们现在有十二天的时间。”
“等会儿。”约翰打断苏雁回问,“明明是十五天,为什么只算十二天?”
“因为我们得想着超额完成任务,而不是觉得‘还有十五天,可以缓一缓’呀。”苏雁回回答得很自然,“而且如果出现变数,我们也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补救不是?”
“你这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约翰又对苏雁回偶尔展露的思维表示惊讶。
倒是苏雁回没觉得有哪里特别,毕竟她以前每年寒暑假的时候,便是这样制定学习计划的。
可就是这些细微末节,比如对苏雁回来说只是寻常的,在生活中经常遇见的销售买卖方式,包括现代人的惯性思维,放在此时很多都是非常新颖超前的东西。
甚至这些“未来思维”,会成为苏雁回未来成功的关键。
后话暂且按下。
约翰收了刚才觉得苏雁回很敢异想天开的想法,也逐渐认真的回答她的提问。
“这次采买的鸡蛋,明天一早就能送进厂里。至于佣金按照往常的时间计算,最晚三天后就能拿到。”约翰想了想告知苏雁回,“一千块是肯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