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极短的时间内，立刻有神族接上了。
但便是这短短的一瞬间，让敦敦的身体凉了半边，差点支撑不住。
复年界内不管如何惨烈，正面迎战魔魅的硬仗，终究还是要复年界外的全体神族去打的。
＊
复年界内，光明俊美的神族身披袈裟，悬空而坐，黑发四散，灵力流转的光芒将他衬托得如此高不可攀。
鱼涯看着面前的慈若，仿佛看到了上古时候，那个代表了大光明和一切美好的大神，歿大人。
那三人，在容貌上，不较高低。
天道在给他们生命的同时，已经赋予了最好的一切。
既有女性神族灿若星河的眉眼，又有男性神族优越明朗的骨相，是让任何种族都一见便难以忘却和敬仰的容貌。
玥让和夷期让她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歿却始终让她觉得遥远。
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可她却始终觉得他极为遥远。
这样遥远的歿大人，却将玥让公子和夷期公主引为知己。
每每这个时候，鱼鱼就会感觉到深刻的自卑，以及对玥让夷期二人迁就她的感激。
她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只是他们二人善良地向下兼容她，才让她感觉到舒服和自下。
而歿大人并没有这么做。
鱼鱼收回了视线，低头将央措君扶起来。
慈若尊者进入了打坐模式。
他曾经研习过这本书很多次，但从没有亲身操作过。
就是因为只看内容便知道，太危险了。
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原来这本书是如此用途。
引前世入世，引来之后，他又是谁呢？
歿，还是慈若？
慈若尊者眉间朱砂散着浅浅的紫光，柔和的紫光模糊了他的五官，却看上去越发俊美。
紫色，在上古，意味着祥瑞和佛法无边。
慈若巡着烂熟于心的心法，周而复始在筋脉内循环着灵力。
再睁眼的时候，不是运转失败被反噬而亡，就是歿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
似乎都和慈若没什么关系了。
鱼鱼坐在慈若尊者不远处，央措君坐于她身前，依旧昏迷不醒。
鱼鱼将灵力往央措君身上输。
她非常清楚央措君和魔魅一族签订的契约有多霸道，因为那东西不是现在才有的，是第一代的魔魅之主以自己的心头血绘制而成的。
那契约里头存续着一抹虽然微弱却纯正的上古之力。
央措君若是成长起来，以天道宠儿的天赋必然能抵抗。
但他如今太年少了，不过五万岁啊……
神界以十万岁为一辈，央措君的年龄也就只能给敦敦做哥哥而已。
可这两个人在复年界相互取暖，生了那么深沉的感情。
天道宠儿之间的纠葛，外人永远掺合不进去，只能旁观。
鱼鱼想自己大概也算是一个最强旁观者了。
从他们的前世一直旁观到了这一世。
所以，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该满足了。
鱼鱼看向远方，敦敦大概已经支撑到了极限了吧。
小朋友这么小的年纪，真的好聪明。
大敌当前，一点不慌，反而给神界想出了办法。
好孩子。
也许这一世责任在身，储君之位在肩，敦敦能成长为比上一世的公主还棒的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鱼鱼加快输出灵力的速度，她的灵力从来没有以如此迅猛地霸道的力道运转过。
但她得给敦敦争取时间。
为了说服慈若尊者，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希望最后能结出想要的果实来。
*
复年界结界之上，偌大的空间放眼望去已经只剩了敦敦孤零零一只崽。
小朋友的身体现在缩小到了只有人类小孩六岁的程度。
敦敦睁着那双狗狗眼，眼睛里蕴含着亮晶晶的泪花，到处看来看去。
没有人了，都走了，就剩本敦自己了……
敦敦再也不用强自支撑着了，小朋友撇了撇嘴之后，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她把她能想到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情绪不重要了。
她运了个心法，一阵流光之后，小娃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胖小金龙。
小金龙小小的龙爪子捏成球球，龙尾巴没有控制好，甩得重了些直接甩到了敦敦自己的脸上。
那是敦敦的原身来着。
敦敦一边哭，一边尽自己全力镇压。
她在算时间，放出去的魔魅需要多久才能镇压，下一批什么时候才能放，她还能再活多久。
敦敦像一块浸湿在海水中的小海绵，眼泪啪嗒啪嗒掉。
这才是敦敦真正的样子。
不是刚才那样，冷静，果断，可靠。
她才是个小幼崽，很小很小的那种。
第116章 小祥云归来（一）
*
“唔……溪谷哥哥, 龙王爷爷，漂亮哥哥……阿蓉……黄毛怪……”
敦敦一个一个念着他们的名字。
她知道他们肯定是活不成了。
如果能成活一两个人，那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最重要的是, 粑粑在哪里呀……
粑粑是不是准备过来杀了她……
一想到粑粑想杀了敦敦，小家伙就心都要碎了。
粑粑明明是最疼敦敦的人，可是现在……
又是一波冲击, 敦敦疼得都习惯了, 眼看着又要变小了, 马上就要变成原来那么大。
突然，敦敦被温柔地抱住了。
怀抱很软, 很好闻, 敦敦好喜欢。
“敦敦真棒。”
脑袋上方传来温柔的声音。
敦敦一听鼻子都酸死了，大眼睛里眼泪啪嗒啪嗒的, 把自己整个崽埋进鱼鱼怀里, 就像是走丢害怕的小朋友找长辈抱一样，“唔……鱼鱼！你去哪里了, 你是不是不要敦敦了，敦敦好害怕……
鱼鱼，大家都死了……”
鱼鱼听得心酸，抚摸着敦敦的脑袋, “我知道, 是我不好，来晚了。”
敦敦获得了难得的轻松，埋在鱼鱼怀里, “鱼鱼，你别走好吗？你陪着敦敦。”
鱼鱼一手镇压着结界，一手抱着敦敦, 她低头看着敦敦，“对不起敦敦。”
“敦敦你记住，如果看到你爸爸，一定要看他的眼睛，如果是正常的，那就是他自己。
如果是紫色的，你不要有任何犹豫，用可调动的全部灵力去攻击他。
要……下杀手……千万啊不能犹豫，给他机会。
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生机，”
“不！！”敦敦奶音尖叫，在鱼鱼怀里拼命挣扎，“敦敦不会对粑粑动手的……”
鱼鱼的手臂紧紧搂着敦敦。
“敦敦，你必须这么做。
你的生命现在不只你自己的，好孩子，你知道你的生命对于六界而言有多么重要。
下面的魔魅如果一次性出去，六界就完了。”
即使消耗到现在，神族依旧不能直面。
敦敦痛哭不止。
她什么都可以承受，但就是不能承受要杀掉粑粑。
粑粑是敦敦最爱的粑粑……
鱼鱼的手臂，不知何时起向敦敦体内传送灵力。
“敦敦，你答应老祖宗，你一定会做到的。”
这一回，鱼鱼用水族老祖宗的身份来压敦敦，逼迫敦敦一定要答应。
“敦敦……答应……”
鱼鱼难以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有多绝望，又有多强的韧性，支撑她一直坚持到现在。
鱼鱼只知道换做自己一定会做不到。
敦敦的身体表面布满了伤疤。
伤了又好，好了又伤。
“敦敦，鱼鱼一会儿就要走了。”
鱼鱼的声音仿佛沾染上了困倦。
“呜呜呜呜……老祖宗，你别走好不好……”
敦敦抱着鱼鱼的脖子，抓着鱼鱼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挂件，挂着让鱼鱼一起带走。
小朋友太害怕了。
“敦敦……”鱼鱼的声音越来越困倦，黑色的长睫越来越下垂，“鱼鱼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好，敦敦不告诉别人。”
敦敦殷殷地看着鱼鱼，小胖手抓巴抓巴。
“鱼鱼的全名啊，叫鱼涯。涯呢，是天涯的涯。
你记住我的名字好不好？”
“好，敦敦记住了，鱼鱼的全名叫鱼涯，天涯的涯，敦敦会写，鱼鱼的名字真好听。”
敦敦感觉到额头上下了一滴雨，只听见鱼鱼说，“嗯，是很好听呢，我一直都很喜欢。”
因为是她去给自己的名字啊……
“如果你爸爸还活着，告诉他，好吗？”
“好，敦敦记住了。敦敦很听话的"
敦敦感受到鱼鱼温暖的手心一直抚摸着她软乎乎如小珊瑚的龙角。
摸得敦敦好舒服的。
敦敦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安心。
整个龙崽子蜷成一团，在温暖的灵力怀抱中乖乖地被拥抱着。
敦敦最后听见鱼鱼温柔缱绻的声音，夸崽崽"真是一头漂亮的小龙"。
敦敦小小地笑起来，口中溢出轻轻的"嘿嘿"的声音。
敦敦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贪恋鱼鱼温暖的怀抱，应该像刚才一样，继续坚强地支撑着复年界阵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