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球中的人，除了龙皇龙后外，已经全部离开这个世界了。
虽然年少，但却也敢于担当，令人敬佩。
记忆球中的他们那么鲜活，仿佛还在耳边嬉笑胡闹着。
一个一个记忆球融合到一起，变得越来越大，漂浮在半空中，组合成一大片海底水晶宫旁的实景。
记忆球飘到了小敦敦的眼前。
小家伙的定定地看着记忆球中的演化。
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龙鼻子吸了吸，小爪子撸了撸自己的脑袋。
从刚开始到最后她出生，记忆球里都有。
极其快速地演化了一遍。
小敦敦的耳朵边有老爷爷慈祥的声音响起。
“小敦敦，这就是你的族人。
你必须要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牺牲过什么。
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场战斗中的斗士。”
最后一个记忆球浮出。
一个小小的纯白的记忆球。
那里面有一整片的荆棘和刀刃。
“相同的，他们也必须知道，你为他们，经历过什么。”
龙皇龙后当场呆若木鸡。
在不可置信的神情之下，蕴藏在眼眶中的泪水双双滚落。
天道老贼——！！
来战！！
纯白色的记忆球中，大大的荆棘地毯里，奶娃娃小小的身躯。
“呀！”
小敦敦惊喜地叫起来，奶声奶气地很骄傲。
是她自己！是小敦敦！
小敦敦欢喜地看着记忆球时，龙皇龙后，还有族人们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娃娃混身是血地在荆棘里爬，每爬一步，混身就被荆棘和刀刃割无数下。
疼得大哭，栽倒，流血，咬着牙，也不肯放弃。
心疼……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孩子在出生之前，竟然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
那荆棘和刀刃每在小敦敦身上割一下，龙皇夫妇二人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割了一下。
“你选择自己活，还是选择让你的族人活？
两者只能择其一。”
“呀！”小家伙捏着拳头，大大的黑葡萄眼睛中折射出坚定决绝的光芒。
族人们再也撑不住，无声地仰视着天空上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落泪。
他们听不懂“呀”的意思，但他们知道小殿下的意思。
小殿下说的一定是……
“我要让我的族人们活！”！
族人们在为小殿下和水族努力的时候，小殿下也在为大家而拼命地努力。
他们的付出并不是单箭头，而是双箭头！
纯白色的小小记忆球，旋转着飞啊飞，融合进大大的记忆球里。
这就是全部。
整个水族。
万众齐心，每个人心里都装着大家的水族。
既然万众齐心，那就要每个人都齐齐整整的，才是一家人！
一个，都不许缺，才叫做完整的一家人！
水面再次剧烈动荡起来。
这一次的波涛，远远甚于刚才。
来了!
所有死在海底的族人的遗体，在瞬间全部穿过海水，齐齐浮出水面被抬至半空。
这里有太多熟悉的面孔了。
食人鱼族，游蛇族，老龙王们，牺牲的军队们，到死都抱着孙女的宗室大长老……
全部都紧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有的受伤到血肉模糊，有的嘴角还有安详的微笑，有的至死都睁着眼睛。
金光包裹着整片天空中的遗体。
小敦敦身边的祥云，开始一朵接着一朵地飞出，融入金光。
直到小家伙身边只剩下了一朵最流光溢彩的小祥云。
小祥云紧紧依偎着敦敦的身体。
小敦敦掰着小小生嫩的龙爪子，突然转头看着远处寂静如狗，恨不得自己被遗忘的魔魅一族。
魔魅一族的背影都僵硬了。
小敦敦朝他们笑笑，看起来乖巧得人畜无害。
魔魅们头皮发麻，要不是不能动，恨不得给这小祖宗跪下。
求祖宗饶他们狗命……
他们不该趁人之危过来偷袭的……
小敦敦的爪爪指着他们。
面对水族温柔和善的金光，面对魔魅一族再次凶残得不行。
金光再次化为实质。
吞噬。
“不……不！！我不想死！不要杀我！”
“大人，饶命！”
“要杀杀高层！我们只是听话没有权利的人！”
“关我什么事！”
魔魅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远远的天际炸裂。
瞬间消融，金光更甚，在天际如盛放的花朵。
族人们忍不住屏息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中。
水族们身体上的金光，流光下化成了和海底一样梦幻的湛蓝色。
太过庞大的湛蓝色光芒，将整片天空都倒映成蓝色。
天空犹如流光溢彩的海底。
天空中仙鹤飞舞，蓝云遮天。
蓝光慢慢像四面八方辐射开来，范围之广，看不到边际。
光芒中，仿佛有圣洁温柔的女音在人们耳边低声吟唱梵文。
“远行的水族族人呐，
你那游离飘荡的灵魂，
可听见温柔的呼唤，
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回家。”
水族们个个含着泪，自发地一个牵着一个的手，心头沸腾地看着这一幕。
拜托，拜托！！
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让牺牲的族人全部回来啊！
只要能让牺牲的人回来，哪怕要他们去替换都行啊……
云端之上，浓雾之后，站立着一名身穿红色宝石袈裟的年轻人。
宝相尊严，眉目慈祥，唇角带笑。
仿若博爱众生，又仿若无情寡性。
那双仿佛雕刻艺术品般线条优美的手，拨动着一颗一颗檀香佛珠，眼中如古井无波，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战争。
无论是小敦敦还是魔魅一族，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即使距离很近。
他的眼眸从黑色流转为紫色。
紫色瞳孔中立刻倒影出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透明灵体。
赫然就是水族逝去的族人们。
逝去的大强者们的灵体，整整齐齐，一个不缺地站在一起。
最前面站着的是六位老龙王，往后是八位水君，十四大长老，六十四将军。
严肃整齐，一如生前。
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站着无数的水族平民。
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带着生前的累累伤痕，相互搀扶着，不愿狼狈地倒下。
即使死了，大强者们依旧是守护者。
从大强者到平民，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满足的微笑，眼睛都很亮。
很亮地看着云端上的小敦敦。
蓝鼻子老龙王那张僵硬严肃了一辈子的脸，此时是那么温柔，那么慈祥地看着云端上的小家伙。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疼爱不够的样子。
每个海鲨族的头上都趴着一个小海星，食人鱼族少年们和游蛇族靠在一起。
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他们拼了命保下来的小殿下。
是很好很好的小殿下呢……
很值得，一点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们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有小殿下替他们大家守着水族，他们就放心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陪着他们的小殿下长大……
看她从可爱的小娃娃，长成风华绝代的女皇。
到时候，该有多么骄傲啊。
他们水族的女皇陛下，一定会是最好的君王。
就是……就是做不到了，不能陪着小殿下了……
小星星想擦眼泪。
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没有眼泪了。
大强者们负手而立，依旧气度非凡。
“你说我没看到小殿下，要多替我看几眼。
老伙计，谁说我没看到。”
“是，我们都看到了。
我们都有福气。”
“小殿下长得多好，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孩子。”
水族灵体们的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身形飘渺透明的勾魂黑白无常。
他们手握镰刀，脸缠绷带，露出阴测测如黑洞，手臂上挂着索魂的铁链。
他们是来带走平民，前往冥府轮回的。
大强者们作为神族，即将消散于天地间，没有去冥府的资格。
大强者们将平民们围起来。
他们知道做不到阻止任何事。
只是想再尽最后的努力，让大家再多看几眼小殿下。
哪怕一眼也好。
“愿我族平安顺遂……”
“愿我族平安顺遂……”
“大家……都要好好的……”
“小殿下，要加油噢……我们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活着的水族们听不到。
他们的同胞即使逝去了，也依旧温柔地祝愿着他们，牵挂着他们。
不后悔为他们，为水族而做出的倾尽生命的努力。
活着的生灵看不见的黑白无常，越来越逼近灵体们。
时候到了。
总要分离的。
近百位大强者们慢慢散开包围圈，双手抱拳。
百道声音齐发，振聋发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