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配逆袭的99种路线 [金推] (童梦同)
最后,他干脆就坐在地上不起了,也不看人,也不说话,赌气的样子,完全是自暴自弃。
方云在椅子上坐下,问他,“清醒了吗?”
“醒了……姑姑,我对不起你,侄儿辜负了你的期望。”崔玉垂头丧气,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
方云叹息,问道,“你怎么了?”
崔玉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皱成一团,酒壶、酒盅扔了一地。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想必也是狼狈得很。
方云又问,“不过一场论辩输了,你何至于此?”
崔玉痛心地纠正,“姑姑,不是一场,是连续三场啊!人说事不过三!我连输了三次!三次啊!一败涂地!输了一次,还可以说是一时不慎,输了三次,最后一次,被人辩得哑口无言!我还能说什么?我再也不是天才辩者了!我再也没脸参加任何‘谈玄会’了!”
“其实,没有人是常胜将军。你即便是输了几次,也无妨,再努力做学问就是了。”方云柔声说着,起身,走上前去,把侄子扶起来,搀着他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崔玉摇头,“姑姑,不是的。我第三次输得那么惨,不止是因为佟浩然论辩条理分明,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发现,在连输两次之后,我……我,我有了心病!”
“心病?”方云略微有点吃惊,这可是系统都没有掌握的信息。
“是的。我发现,我好像是一对上他,就有了畏惧之心,口齿也不清楚了,心思也混乱了。第三次辩论的时候,我发现,只要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对着我说话,尤其是气势汹汹向我边说边走过来,我就不自觉地想后退,……然后就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姑姑,我没法参加论辩了。我,我魔障了!”
方云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如此,……算了,那佟浩然显然是奔着你来的,这些‘谈玄会’的精彩言论,都会被文人们抄录下来,然后传出去,有喜好辩论者,就会传抄出去。还有的商人,就会把多次论辩的言论做成集子,卖到各地。佟浩然,八成是看了不少这样的东西,自然对你的论辩方式和观点,了如指掌。所以,他才能有的放矢。更或者,他也许是什么人找来对付你的。这些年你风光无限,也压了很多人的风头,这次是有人故意要毁你。”
“那怎么办?”崔玉一急,抓住姑姑的衣袖,“姑姑帮帮我!”
知道求助,想要振奋,这孩子还有救,方云耐心地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次的事情,未必不能成为一件好事。”
“好事?姑姑,你就是要安慰我,也不用这样说吧。我出了这么大的丑,甚至在论辩场上,吐血晕倒,会被人笑话很多年的!”
崔玉不理解,方云就慢慢解释给他听,“你看,本来你才二十岁,就比那四五十岁的文人们还更擅长论辩,还有人说十年后,你就可以成为崔家下一个名家代表。可是,你这成就是不是一眼已经望到头了?而且,你打算一辈子就只会空谈吗?”
“姑姑,你……”崔玉有些惊讶,以往姑姑对谈玄也是十分热衷,只是她身为女子,不大方便和人去争辩,而且,为了侄子扬名,她也不想去跟侄子争光彩。
但是,现在,方云来了,她本人生活在务实的现代社会,对于沉醉“谈玄”的时代,并不大欣赏,尽管她的脑袋里现在融合了女先生崔丽君的记忆,也有好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方云告诉这一世的侄子,“阿玉,人要真正成长,是需要经历些困境的。你这些年虽然努力求学,也名扬四方。可是,终究这过程太顺了,少了些反复和磨炼。所以,一旦有一天,你遇到了能克制你的人,就畏惧了。现在,你知道了自己的不足,这是个好事,这样你可以沉下心来,好好积累,以图日后能厚积薄发。至于那位小姐弃你而去,更是好事了。她爱你惊才绝艳时候的风光,却不爱你声名毁去后的落魄。说明,她并不真心爱你,女人若爱一个男人,必会与之同甘共苦,会怜惜他的不易,而不是,轻易就转身离去。”
崔玉听了,面红耳赤,毕竟,姑姑一直不大赞成他和那位小姐私定终身,也不大喜欢那小姐的父亲对崔家人丁凋零的嫌弃。而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说,“我与她倾心相许,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这才几天,就说嘴打嘴。心上人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也许姑姑说得对,这件事,试出了她的真心。
崔玉不再纠结儿女情长了,人更振奋了些,“姑姑,那,侄儿这就读书去,一定好好钻研学问,日后克服了心魔,重新站在‘谈玄会’,与那佟浩然一较高下!”
方云摇头,崔玉奇怪,“难道姑姑不希望我夺回家门荣光吗?”
“不,我是说,‘谈玄’,其实不大重要了。”方云问道,“你可要与我论辩一番?就是那日的辩题‘人性良善与否’,可好?”
崔玉想起那日败给佟浩然就有气,所以,他立刻答应,“好,姑姑,我说,‘人性本善’!”
方云微笑应战,“那我说‘人性本恶’。开始吧,你先起头。”
崔玉略一思考,就说道,“若论人性本善,当从孩提时论起。婴儿看到母亲哭了,也会一同伤心落泪;孩童喜爱父母,承欢膝下,这都证明,人之初,性本善……”
方云微笑着听完崔玉的论辩,对道,“若论人性本恶,也从孩提时论起。襁褓中的婴儿,在吃奶时,因为急切,有时会咬疼母亲。小小孩童,在看到旁人摔倒时,也会拍手欢笑,以为乐趣。只顾自家高兴满意,不顾旁人疼痛悲伤,这就是恶。人之初,性本恶,古人诚不欺我……”
这第一回合过去,崔玉自己审视,平手。
他沉重应战,继续举例证明,“古有少女缇萦,不畏生死,英勇救父;也有那不惧强权的史官,宁死不做伪史……为了善念,可以不顾生死,这便是人性之善!”
方云不疾不徐,“例不足十,不以为例。你讲了这几个善举,确实是有名的例子,可是,也恰恰是因为少见,才被传为美谈。可见,如此之善,多数人,做不到。因为,人性本恶!”
崔玉一惊,这一回合,他用了例证之法,可是却被姑姑一句,“例不足十,不以为例”轻飘飘就否定了。
这一回合,崔玉心内评价,姑姑略胜。
“再来!”崔玉不服了,“若是人性本恶,人人自私自利,不顾公义,都互相欺骗,互相残杀起来,那这世道岂不早就乱了!”
方云轻轻一笑,“世道难道没乱过吗?”
崔玉倒吸一口冷气,但他不甘,“世道乱过,是因为人心坏了!可是,世道如今又好了,重归太平!因为什么?人性本善啊!”
方云微笑摇头,“不,不是因为人心坏了,世道才乱了。人性本恶,所以人需要教化,父母、师长、官员都有教化之功。当乱世来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乱了秩序章法,所以人性的恶就压制不住,无人管束了。”
崔玉说不过姑姑,就赌气,“那照姑姑这样说,既然人性本恶,那就不用教化了。因为教化之人,自己也是恶的!”
方云乐了,“错错错,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人性本恶,才更显出教化之功!古往今来的贤者,不是生而良善,而是,压住了天性中的恶。所以他们说,克己复礼,戒急用忍……”
崔玉低下头,“我又输了,终是辩不过姑姑。不过,我这‘人性本善’,辩起来,原就吃亏些。”
方云让着他,“好,我们换过来。我说‘人性本善’如何?你说,‘人性本恶’。”
崔玉喜道,“如此甚好。”
他正襟危坐,开始论辩,“正因为人性本恶,所以,世间才有那么多获罪之人。明知道犯法要受罚,还要去做坏事。可见人性本恶!”
“非也,非也。”方云摇头,“人性本善,孩子天真无邪,人们才说‘稚子何辜’。人会变坏,不是因为天性使然,而是因为周遭环境的影响。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人性本善,恶人都是后来变坏的。’”
崔玉,“……”
一番论辩后,崔玉甘拜下风,输得心服口服。
他不知道,此刻的姑姑,不止有崔丽君渊博的学识和敏锐的辩才,还有另外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多年学习的知识和现代思维。
崔玉无奈地说,“姑姑是引我入门之人,辩才自然在我之上。崔玉如何辩得过姑姑。诶,不如这样,姑姑可以去参加‘谈玄’,好让那佟浩然知道厉害!……算了,姑姑想必不愿在那些男子面前出头露脸。姑姑还是办女学吧。”
方云摇头,“女学不办了。”
崔玉大惊,“姑姑,这是为何?难道,侄儿连累你了?”
方云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同一个辩题,怎么说,你都说不过我吗?”
崔玉老实回答,“姑姑辩才卓绝。”
方云又摇头,“非也。我怎么说都有理。那是因为‘谈玄’,本就是一件务虚之事。大家聚在一起,也不为求真知,只为论辩胜利而已。所以,哪怕明知道不对的,偏要说成对的。只要巧舌如簧就够了。可是,这样的玄而又玄的论辩,于国家何益?于百姓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