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教主。”又一人神色惊慌地奔过来, 陶靖衣心底的不安浓烈了几分, 果然,只听得那人回道,“教主,四大护法叛变了!箭阵无法启动。”
花神教设有四大护法, 风临止接任教主之位后, 由于内部势力被人偶山庄渗透,四大护法几乎有半数都是人偶山庄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 他明里暗里剪除掉人偶山庄安插的势力,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四大护法里, 天地黄三大护法都是他的人,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四大护法竟然同时叛变。
“再探!”风临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箫,沉声道。尽管他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却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那人匆匆跑了回来,禀告道:“回禀教主大人,前方战局激烈, 我方已明显处于下方。段红樱带来了百名无知无觉的人偶,又当场给死人下蛊,这样一来,他们的人马越来越壮大,而我们的人马越来越少。”
“不是准备了人偶蛊的解药吗?”风临止的声音里明显有了几分涩意。
“这……”那侍卫看了林洛安一眼,“解药失效了。保守估计,一炷香的时间后,段红樱便可攻上花神殿。教主,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还剩多少人?”
“如今已经不到两百人。”
花神教虽号称三千教众,但大多数分布在各地,留在总部的不到一千人,这次加上叛变的、折损的,能供风临止驱使的,也只剩下或伤或残的两百人。
“传令下去,召回所有弟子,退守骷髅地宫。”风临止沉默片刻,下令道。
“属下领命。”
半个时辰后,所有花神教幸存弟子进入骷髅地宫中。当年花神教建骷髅地宫,原本是为了危机时刻做逃亡的通道,没想到居然在风临止的手中派上了用场。
剩下的两百名弟子,大多数身受重伤,好在骷髅地宫中备有药品和食物。但药品和食物都不多,支撑不了几天。
陶靖衣和林洛安将药物分发给受伤的弟子,风临止站在殿前,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烛火,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紫电在他的脚下团成一个团子,无声地安慰着他。
陶靖衣放下手中的药物,朝着他走去,轻声唤道:“风临止。”
紫电似乎是知道她有些怕它,她走了过来后,它展开身体,朝着别的地方游去。
风临止还剑入鞘,转过身来。他的面颊上残留着几分血色,是方才杀敌时留下的,使得风临止看起来有几分凌厉。陶靖衣的目光往下移,发现他的衣袖上全是血。
“你受伤了!”她惊讶地握起他的手,卷起袖子一看,藏在袖子下方的那条胳膊布满累累伤痕,其中的几道已经伤可见骨。
“我去拿药。”陶靖衣转身。
“不用。”风临止拽住她的手,缓缓摇头,“我的伤并没有大碍,不要浪费药了。”
“那怎么能行,你武功再高,也是肉体凡胎……”
“真的没事,若是你不放心,你给我吹吹,吹吹就好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谁料那少女真的举起他的手臂,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几下。她的脸是粉白的,睫毛微垂的样子很安静,尤其是她殷红的唇微微撅起,吹着他伤口的样子很可爱,可爱得叫人想上咬一口。
“啪嗒”一下,是一颗温热的泪珠掉落在风临止的手背上。风临止满是讶异地伸出另一只手,托着陶靖衣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少女的双眼蕴满着清亮的泪水,显得那双眼睛更黑亮了。
风临止一下子慌了:“你怎么哭了,我真的没事的,你再哭下去,泪珠子掉进我的伤口里,可真的要疼了。”
闻言,陶靖衣连忙收了泪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嘴硬道:“谁哭了,我那是沙子掉进了眼睛里。”
她是在为风临止难过,风临止筹谋了这么久,孤身探险南疆,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可谁想到这一切功亏一篑。
“那就好,还没到穷途末路,即便真的到了穷途末路,我也不许你哭。”风临止用手指揩了揩她眼角未擦干的泪水,“丫头,你记住,我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愿看到你流泪。”
陶靖衣深吸一口气,将心口的那股难受压下去:“你说,你想让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她的泪珠还残留着他的手指上,泛着温热。
风临止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心头似有激流涌过,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说吧,说吧,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让你答应我……”风临止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眸,刚要启唇,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兄——”林洛安拿了一些药物和水,递到风临止的面前,“师兄还是上点药吧,伤势恶化下去,于身体无益。还有,我刚才清点了一下,这里的药物和水,撑不过三天。如果段红樱知道骷髅地宫入口的话,连三天也不用……”
林洛安话未说完,“锵”地一声,风临止手中利刃出鞘,直指着林洛安的心口。
剑刃呈银白色,泛着寒气,映着风临止冷冽的眉眼。
林洛安恍若未觉,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道:“师兄这是做什么呀?”
“别叫我师兄,枉我错信了你这个小人!”风临止的眼中划过凛冽的杀意。
“师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洛安仿佛没有瞥见那抹杀意,伸出葱白的手指,推了推剑刃。
剑刃纹丝不动,依旧指着他的心口。
他叹了口气,垂下眸子,掩去眼底伤心的神色:“我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师兄啊。”
“为了我?”风临止冷冷地笑了起来,“为了我,你把毒虫阵的解药给了段红樱,破坏人偶蛊解药的药性,唆使我的护法背叛我……好一个为了我!”
风临止眼底赤红,眸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林洛安千刀万剐。
“原来师兄都猜到了,可是我真的是为了师兄,如果不逼师兄一下,师兄又怎么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师兄,你还记得我在蛊池边与你说过的话吗?”林洛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强者不需要弱点,可师兄呢?你看看现在的你,浑身都是破绽,只要制住你的弱点,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了你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隐隐含了几分尖利。
林洛安的手指指向了陶靖衣,陶靖衣一怔,只觉得那少年的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刀子。
风临止身体一动,挡在了陶靖衣的身前:“不准动她。”
“你放心,我不会动她。”林洛安放下手臂,自袖中拿出了他方才一直捧在手心的熏炉,熏炉里的香早已经熄灭,炉子的表面泛着华丽的金色光泽,“师兄,事已至此,你别无选择,我相信,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你和你的花神教陪葬。”
风临止高大的身形挡在陶靖衣的眼前,陶靖衣看不到林洛安的表情。她的心里十分不安,此刻,这不安达到了极点。
林洛安看了风临止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一点儿也不生气:“段红樱现在就在地宫的外面,师兄,你只有一夜的时间,等到了明天早上,这里就会血流成河,而你的陶姑娘也会……尸、首、分、离!”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极重。
恍若亲眼所见陶靖衣尸首分离,一股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在风临止的眼前缓缓晕开。
风临止忽感一阵晕眩,连带着身体也不由得晃了一下。一想到林洛安所说的场面,他的四肢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变得发软。
“一着错,满盘皆输。师兄,落子无悔。”林洛安的声音再次轻轻地响了起来。
风临止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灰白无比。
是他落错了子。他以为,以《花神诀》作为诱饵,引诱段红樱上钩,布下天罗地网,从此以后,就能高枕无忧。
林洛安说的没错,一着错,满盘皆输。无论他走哪一步,都是没有回头路的。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他不能连陶靖衣都一起拿来赌。
“风临止,到底发生了什么?”陶靖衣满心茫然。现在的发展局面,已经超出了原书的范围。林洛安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林洛安充满着恶意的语气,和风临止不同寻常的反应,都让她十分害怕。
风临止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双褐色的眸子,平时总是漾着春风般的笑意,此刻却深不见底。
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他眼底的深处激烈地燃烧着,连带着她的身影一起燃烧着。
他猛地张开双臂,将满脸不知所措的陶靖衣紧紧地拥在怀中,低声呢喃:“阿靖……”
他不正经的时候,叫她丫头,正经的时候,会郑重的唤她阿靖。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唤她阿靖。
陶靖衣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风临止,他看她的那一眼,像是最后的诀别。
“风临止,你不要吓唬我,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风临止紧紧扣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纳入了怀里,恨不得从此融为一体,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