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太子妃,说道:“碧羽,你好生看着太子妃,瑞琴,你同我一起去瞧瞧沈公子,他救了我,不能不去感谢一番。”
碧羽和瑞琴都应下了,令言匆匆去了客房。
沈清寒觉得肩上钻心地疼,那一刀砍得可真是不留余地,他这些年虽然吃苦,但也从未吃过这样割肉的苦楚,何况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若非为了令言,他是不会挺身去救任何人的。
这里是陆府,他看了看四周,对伺候自己的丫鬟说道:“我得回去,回德运楼去,我在这里住着不方便。”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对令言的心思,但是他自己知道,就像是纸包着火,总怕人知道。
丫鬟惊讶道:“沈公子,您伤还没好呢,你是为了救我家夫人才受伤,我们大人说了,要好好照顾您,德运楼那边已经替您告假了,您好好歇着呢。”
沈清寒却强撑着要下床,还没穿上鞋子,就闻到一阵淡香袭来,抬头一看,竟是令言。
令言赶紧上去扶住他,一边斥责丫鬟:“怎么照顾的?沈公子受着伤,还让他下床?”
丫鬟不敢吭声,沈清寒费力地说道:“不怪她,是我自己非要下床。陆夫人,我还是走吧,我住不惯这里,还是想回德运楼。”
令言把他扶着躺下,声音轻轻婉婉:“都是我害的你受伤,若非是你,如今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沈公子,我心里头愧疚,还希望你可以在陆府把伤养好了再走,德运楼虽好,整日里人来人往的也吵得慌,你放心,陆府绝对住得舒坦,你喜欢什么都只管说,我会帮你寻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你是做点心的,胳膊是要用力的,若是肩膀没有治好留了后遗症,往后我还上哪寻第二个手艺比你好的人呢?”
屋外是一大片的桃花,春风把桃花的气味儿吹进来,带了些清甜,阳光从窗棱里照进来,但见令言肌肤如凝脂一般,腮若极淡的朝霞,嘴唇小巧而又红润,那双眼温和中带着些令人迷醉的美好。
她就站在自己跟前,同自己说话,仿佛是极其亲近的人。
沈清寒心中升腾起来,他别过头去:“陆夫人,救你是我自愿的,我……”
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肩膀剧痛,忍不住颤抖起来。
令言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帮他拍背,又喊丫鬟:“去喊下人!”
沈清寒的确是疼得几乎没有力气了,身子摇摇晃晃,令言因为帮他拍背,便显得两人有些近了。
陆吟朝恰好此时走到门口,瞧见这一幕心中猛地一拧,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
他是用来极大的力气才压住了心中的愤怒,转身就吩咐下去:“把夫人叫回去,就说素素哭了。”
说完这些,陆吟朝就走到旁边躲了起来,果然,素素哭了,比什么都重要,令言安抚了沈清寒几句让丫鬟看着她,然后快速地走了。
沈清寒心中起伏不断,他是个很俗的人,对于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就不敢去奢望,可一旦接近才知道有些东西既美好,又有些危险,就像罂粟一样,明知道不可以碰,却忍不住越来越想碰。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自己有一丝丝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沈清寒闭上眼,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些,不停地在劝告自己,还是尽早离开陆府比较好。
好一会,沈清寒才觉得心里平静了,睁开眼时却陡然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面前的人穿着深蓝色的褙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子压迫人的气势,他虽然没有说话,却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这是陆吟朝,正坐在那里喝茶。
见沈清寒醒了,他把茶杯放在了红木小几上。
沈清寒立即就犹如做了亏心事一般有些不敢开口,但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陆大人,多谢您着人替在下医治。”
陆吟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救了我爱妻,我让人帮你医治自然是应该的。我会赏你些银子,给你在外头找一处住所,往后你可以好好地养伤。另外,你已经惹了那些水贼,只怕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我会帮你安排远走高飞,去金陵开一家酒楼,如何?”
沈清寒正想拒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腰间一抹,瞬间脸色就变了。
他自知理亏,只得说道:“陆大人,沈某不才,救人也是偶然,陆夫人有陆大人庇佑,自然是福星高照,沈某受伤也并非因为救人,多谢陆大人相救,沈某今日便告辞吧。”
陆吟朝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半晌,他才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沈清寒简直羞愧地想钻进地里,他为何要把令言的帕子随身带着呢?如今当真引起误会了!
没一会,沈清寒忍着疼痛要走,还好,陆吟朝并非那么无情,他让人抬着他上了马车,把沈清寒送了出去。
素素果真在哭,令言抱了一会,哄睡着之后便想亲自来给沈清寒送些饭菜吃。
毕竟沈清寒结结实实地替自己挡了一刀,可端着饭才到门口,就听丫鬟说道:“夫人,沈公子走了。”
“走了?怎么看的?”
“夫人,大人来说了几句话,沈公子便走了,是大人着人送走的。”
令言一下子愣了,陆吟朝怎么会这样做?
那沈清寒伤成那样,如何能走?
她立即去了陆吟朝的书房,直接冲了进去:“你怎么把沈公子送走了?他上得实在是重,又是为了救我,咱们不是该帮他好好养伤么?”
陆吟朝正在看书,还未用饭,瞧着她身后的丫鬟端着的饭,面色平淡:“他想走,何必强留。”
令言有些着急:“那也不能让他走呀!他救了我,我得好好地感谢他!”
“我已经赏了银子下去当做感谢,令言,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令言却觉得陆吟朝难得得不讲理:“可是这件事实在是不妥,你如今确实财大气粗,可是这种事情不是用银子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呀,我心里过不去……”
陆吟朝却冷笑一声:“用银子说不清楚,那么应当如何说,你倒是教教我?”
他明显浑身的戾气,令言不想吵架,直接沉默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瑞琴,咱们走。”她转过身,很失望。
陆吟朝压住心里的郁气,从桌上那本《政策论》下面抽出来那方丝帕,看了一会,狠狠地团成了一团捏在手心里。
银子还不起,难不成要用她自己去还吗?
他心中烦闷,但却还是起身出门进宫去了,毕竟皇上那里还需要交代。
令言回去越想越觉得生气,在她看来,陆吟朝并非是这样的人,可今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碧羽,着人去打听沈公子去哪里了,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碧羽“哎”了一声,那边瑞琴来说太子妃醒了,令言赶紧地去看。
太子妃还有些惊惧:“那些人呢?”
“都跑了,咱们现下在陆府,已经安全了,潇然你别怕,现在都好了。大夫说你的身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多休息就好。”
太子妃却痴痴地问:“太子应当已经知道了我出事了吧,怎么还没来?难道你没有去报信?”
令言避开她的眼神:“去报信了,太子或许有要事在忙呢,我照顾也是一样的。”
旁边青橘却把实话都说了:“太子妃,太子在宫中与皇上议事,一时半会回不来。”
令言瞥过去:“你怎么知道太子在宫中?”
青橘噎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让人去报信,报信的人说大人当时被皇上传召,太子也一同被传召,得知夫人出事了,大人不顾皇上就跑去救您了。”
令言一阵惊愕:“他不顾皇上传召,就去救我?”
青橘点头:“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罚俸,大人这会子估计进宫请罪去了。”
令言一阵着急,太子妃抓住她的手:“他竟待你如此之好!太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都不敢忤逆皇上,陆吟朝是不要命了吗?我现在回去,想办法让太子也帮忙劝劝。”
若是皇上真的要责罚陆吟朝,实在是太亏了!
“太子都不敢忤逆皇上,又怎么敢劝皇上勿要责罚他?”令言想了想,打算去看看这会儿陆吟朝有没有进宫。
太子妃对于太子没有去救自己一事其实有些耿耿于怀,但不是所有人都是陆吟朝,她心中的期望值本身就低,没一会也就忘记了那种失望。
陆府终究不是太子妃,在这里多待也不合适,太子妃很快就走了。
令言去书房没找到陆吟朝,才知道他已经进宫去了,想到皇上那喜怒不定的性子,令言心里实在是担忧。
一直等到了很晚,陆吟朝才迟迟归来。
下人掌灯在前面引路,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细细的虫鸣在脚下蔓延。
他沉默地往前走,皇上的确责罚他了,借着这个机会大骂他嚣张忤逆,罚俸三个月。
其实皇上也只是借此来堵住那些不断地参陆吟朝之人的嘴,他如今很需要陆吟朝,哪里会真心地责罚陆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