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处气氛松快的,大概就是霍清筱的院子了。
“娘,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往她总是压我一头,这次她被赐婚给了一个傻子,看她今后怎么在京城待下去。”
霍清筱满脸带笑,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刚才听到圣旨时就欣喜不已,要不是怕被爷爷教训,她早就笑出来了。
“筱筱,娘说得没错吧,二房的终究是二房的,要是她真是侯爷嫡女,怎么会被赐给傻子?”饶是霍周氏平时沉稳,此时也忍不住带出喜意。
“不过,你在自个儿屋里高兴就好,在外可不要表现出来,免得被人嚼舌根传到老侯爷那里去。”霍周氏提点道。
“我知道的,娘,我又不傻。”
“你知道就好,霍清词被赐婚了,你只比她小几个月,亲事也该相看起来,娘这里已经有了不少名单,娘一定给你挑个比她好千千万万倍的夫婿。”
霍周氏搂着霍清筱亲昵地说。
“娘~”霍清筱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接着,母女二人就开始商量起霍清筱的亲事。
***
另一边,清词随着老侯爷来到书房。霍夔屏退所有下人,叫他们在外边守着。
霍夔看着清词手中握着的明晃晃的圣旨,活了六七十的他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词儿,你要是难受,不用强撑着,把委屈都说出来。”
清词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视线在圣旨上停留一会儿,就是这份圣旨,将她的命运改写。
她眼中闪过挣扎和纠结,最终还是归于坚定。
她抬头看向爷爷,“爷爷,圣旨已下,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我也不愿爷爷父亲为了我触怒龙颜,词儿愿意嫁。”
清词眼神清亮,面容沉静,她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深思熟虑过后做下的决定。
她不是真正的十多岁的小姑娘,她不能意气用事,嫁人,是她现在最好的出路。
霍夔看着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孙女,沉默良久,最后只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唉!”
随即,他又强自振奋起精神。
“词儿,你且谨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你此时境遇不佳,焉知将来也会困在此间?”
“还有,哪怕你嫁人了,也还是我们安宁侯府的姑娘,若是外人让你受委屈,只管回家来,爷爷自会给你做主。”
清词认真听着,爷爷一番话,她都明白。
“爷爷,清词记下了,我一定会好好的,爷爷不必为我忧心,我还有你和爹爹娘亲。”清词带着濡慕看着他。
“我常叹息你为何不是男儿身,你比你大哥还通透聪慧,只可惜,为世俗所累……”
“天地有定数,身为女儿,未必就不好。”要是她真的穿越成男子,她可真要不知所措了。
清词和爷爷在书房谈心过后,她又去了父母所在的院子。
他们恐怕正伤心着,为她将来着急呢!
清词早就接受了赐婚的事实,她上一世加这一世总共活了三十多年,不是冲动的小孩子了。
霍铭章和霍秦氏一见到清词,一直没停过的眼泪立马变得更加汹涌,像瀑布一样花花流个不停。
清词又哄又劝才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只是她依旧处于极度伤心晦暗的状态中。
“娘亲,你忧心的,我都知道,可是,嫁人不是生活的全部,难道我嫁给四殿下,我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清词劝慰着说。
“娘亲,爹爹,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你们的女儿,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们帮我讨回公道不就行了吗!”
“可是,四皇子……那个情况,你要真嫁了他,不仅没个体贴照顾你的人,还要你来照料,我怎么舍得你去受那等苦。”
“我只要一想到你将来要面临怎样的境地,我的心就跟针扎似的。”霍秦氏流着泪,眼里充满散不去的担忧。
“娘亲,我在你眼里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清词反问。
“我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就算没学到上阵杀敌的英勇,却也不是受到一点打击就一蹶不振的人。娘亲,爹爹,你们应该相信女儿,我不是小孩子了,无论前路怎样,我都不会害怕。”
清词神色郑重,她要朝父母表现出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们才会放心。
她劝慰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将霍秦氏的情绪勉强稳定住。
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心神一懈,疲惫感立马席卷而来。
“流霞,我要沐浴。”清词趴在软塌上,声音有点哑。
下午说的话有点多,她嗓子开始出现沙哑。
“姑娘,水好了。”流霞从衣柜里拿出清词的寝衣,又拿出一张大毛巾挂在屏风后的架子上。
清词任由流霞给自己解开外裳,卸下首饰放到旁边的盒子里。
放在前世,要是被人这么贴身伺候,她绝对不习惯。
如今,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二年,倒是不再介意了。
世家对姑娘的教养格外精细,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沐浴完,清词裹着毛巾将身上的水擦干,扑躺在床上。
流霜拿出一盒珍珠膏,先净了手,擦干,从瓷瓶中挖出少许,轻柔地涂在清词背上,缓缓散匀。
清词这一身瓷白如玉的肌肤,虽得益于先天优势,可后天的精养也是必不可少的。
每日沐浴后,她全身都要用珍珠膏抹一遍,就像现代的身体乳一样。
只不过她这身体乳贵多了,抹一次,就去掉二两白银。
若不是深受父母疼爱,一般侯府姑娘也没敢这么奢侈。
“累了一天,你们也去歇着吧!”抹完珍珠膏,清词披上寝衣缩进被子里。
“是。”
除了当值的江月睡到外间的小塌上,其余侍女都静静退下,回到自己的屋子。
***
另一边,破败的王府底下,隐藏着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室。
此时,密室中间,正坐着两个人。
偌大的密室,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即便如此,中间那个挺拔的身影依旧叫人不可忽视。
“主子,今天的圣旨,您打算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左传》
第8章 杀意
被称作主子的人,缓缓抬起头,他着了一身玄衣,几乎要隐没到黑暗中。
不,他本来就只在黑暗中存在。
烛光明明灭灭照在他脸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俊逸非凡的脸来。
若是有别人见到他此时的模样,绝对会惊呼出声,因为他就是旁人口中的傻子王爷魏君顾。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此时的他,完全没了白日里的懵懂和稚气,眼底只剩一片冷厉和隐藏极深的暴虐。
而且,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其它,魏君顾的眸色看起来也有几分诡异,黑到极致反而显示出一抹妖冶的血红色。
“此事我自有决断。”魏君顾沉声道。
先前开口的人松了松神情,他身着布衫,一副文人的打扮,却能坐在魏君顾对面,一看就知道是谋士。
“那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说着,他抬手比了一横,意思不言而喻。
魏君顾没有说话,黑沉的眸子动了动,思索几许才道:“此事你不用管,我会去解决。”
“多注意宫中的动向,还有宋家那个。”魏君顾吩咐说。
“主子放心,属下马上就增派人手。”
……
魏君顾把近段时间的事情都吩咐好,两人便散了。
接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质的面具挂在自己脸上,飞身出了王府朝一个方向飞去。
宵禁后,城中街道一片冷清,只有定时巡逻的队伍和打更人的声音,没人注意到半空中有道黑影飘过。
清词心里压着事,比平日觉浅了些。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费力睁开眼睛,支起上半身,忽然看到一道黑影站在自己床前。
清词不喜欢醒来时一片漆黑,睡觉时丫鬟会留一盏灯在角落。
光线虽弱,但她能清晰地辨认出来床前的是一道人影。
这一瞬间,清词只觉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心跳骤然停止,连惊呼声都卡在了喉咙中。
如果有镜子,她肯定会为自己惨白的脸色惊讶。
被子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清词强忍住因恐惧而产生的抖动。
这个时候,越慌,事情反而会越遭,她必须得保持冷静,冷静。
她紧紧盯着床前的黑影,不知道他潜入自己房中有什么目的。
对方能悄无声息潜入她的房间,身手肯定了得,拼武力她绝对没有一点胜算。
就算叫人,外间也只有丫鬟,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叫自己陷入险境。
所以,她只能智取,要是知道他的目的,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还未等她出声,眼前的黑影在一瞬间逼到她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手,他的手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只在瞬息间,清词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