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玥也不知是该欣慰妹妹的成长,还是心疼她练武的辛苦,满心复杂地点了点头,交代道:“太累了就停下,别伤了自己。”
“嗯好。”
梁玥转身近了里间,房门打开又阖上,映在梁瑶眼中,她咬了咬牙,原本已经力竭的身体又生出些力气来。
——她变厉害了,才能保护阿姐。
*
房内。
梁玥对着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那人毫不意外。她抿了抿唇,转身背对着赵旭,松开腰带又扎紧,露出肩头那早已结痂的伤口。
这么个大美人在自己跟前宽衣解带,是什么感受?
赵旭只觉得自己每次都是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扑上去。
小姑娘戒心也太差了,他不过来了几次,就习惯了。
呵。
习惯啊……
到底涉世未深,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特别是他这种人……送出去什么,一定会连本带利地收回来更多……
被背后那道毫不遮掩的目光看得不适,梁玥忍不住想缩一缩肩膀,可顶着的那个【雍容闲雅】称号不容许她做出这般动作,她只是一派从容地走到了赵旭跟前。
赵旭忍不住眯了眯狭长的眼,这样可不好……小美人儿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反倒有点难办。
冰凉的药膏抹已经结痂的伤口上,里面的痒意一缓,舒服地梁玥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今日来得晚了。”不似往日的沉默,药未上完,赵旭突然开口。
炽热的呼吸洒在肩头,拂过的地方激起一粒粒小疙瘩,梁玥不由庆幸起自己顶着的称号是【雍容闲雅】了,不然她这会得忍不住抖一抖。
“抱歉,在外头陪了瑶儿一阵儿。”
抱歉?
赵旭忍不住舔了舔犬齿,眼中的兴味一闪而过:小姑娘怕是忘了罢,两人之间可没有什么约定。
他轻笑着答:“无妨,我再多等会儿……也是愿意的。”
她鬓边有一丝乱发,赵旭伸手,轻轻地将那头发掖到了耳后,却突然动作一顿。
原来那藏在发丝中的耳廓,已经是一片红艳,宛若熟透的果实,颤巍巍得待人采撷。
再侧眸去瞧她的表情,依旧是从容淡然,只是面颊上有丝不明显的晕红,平添几分娇艳。
眼前的美景映入眼底,似乎又隔了一瞬才传入脑中,赵旭的喘息不由粗重了几分,颤栗的兴奋传到脑中。
这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勾着人不放啊……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表情。
——真想看看她哭着求他的模样。
在梁玥看不见的角度,他眼中的恶意和兴奋交织,露出些择人欲噬的狰狞来。
赵旭匆匆上过药就走了,半刻都不多待,正如这几日的每一次一样。
梁玥拢好了衣裳,惯例在窗前站了一阵,再度跟自己强调数遍“长得好看不意味着是好人”。
但……
赵旭本就不是那种正经的好看,就像刀锋滑过,飞溅出的血花,危险、却又引人沉沦。
梁玥拍了拍脸,又将说辞换作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赵旭,莲花?赵白莲?
白莲花肯定不行……
能开出赵旭的莲花,一定是黑色的吧?再不就是红的、血染的那种暗红……
脑补出一个Q版的小赵旭抱臂坐在莲花里的场景,梁玥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却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几日中,她对赵旭的恐惧感已经消散,竟隐约生出朦胧的信任来。
瞧,他有机会对我做那些事情的……可是他并没有……
在他面前,我是安全的。
——潜意识里,梁玥生出这么一种认知来。
而这种潜意识表现出来,便是面对赵旭之时,梁玥不会再特意将称号换作遇到危险时的【临危不惧】。
*
窗外一阵悠悠的琴声传来,模糊不清,琴中意境却实属非凡,梁玥正关窗的手顿了顿,侧耳听了一阵,不觉将称号换作了【高山流水】。
那弹琴之人并无什么亟待抒发的胸臆,仿佛只信手而弹,咏叹着这明媚的春光,又隐隐带些不甚明显的邀请之意。
梁玥听了一阵,也忍不住技痒,将琴搬到了窗边,轻轻抚弦、以琴音相和。
那人也会意地放缓了曲调,宛若生人初识,两股琴音最初都带了些试探之意,小心翼翼的碰触、略带生涩的相合……
仿佛两条异色的河流,汇到一起后,渐渐彼此晕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出现出了一种全新的颜色。
这般合奏出的曲子,与自己独奏又有些别样不同。
平日里父兄忙于家业,无暇抚琴,唯一的妹妹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至今连“宫商角徵羽”都认不分明,又被她弹琴哄睡了这么些年,早就养成个一听琴就犯困的毛病。
是以,自从教习她琴艺的女先生辞行后,梁玥再也没跟人合奏过,如今难得重温这感受,她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
梁玥正怀念着这熟悉的感觉,那边的琴声却渐渐转急,察觉到了对方的试探之意,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素手拨过琴弦,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琴音也愈来愈急。终于,在翻过了一个高.潮之后,琴音陡然缓和了下来……是两人默契地一同放缓了节奏。
与最开始的合奏相似却又不同,两道琴音缠绵着渐渐的低了下去,终于在天地间散了踪迹。
梁玥手轻轻摸了摸琴沿,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这算不算是——
高山流水……遇知音?
她倏又想起自己顶着的称号,不由有些脸红。
对方可不是她这种靠着称号的水货……那可是真正的“伯牙”,她顶多算个半吊子“子期”,怎么好意思同对方并称呢?
*
院外不远处的竹林中,有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来,“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弹琴?可教小人好找!”
赵昙难得情绪外露的拧了拧眉,显然是被打搅了兴致,有些不快。但这丝情绪也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谦和,温声道:“可有急事?”
“急事!是急事!老爷提前过来了,说就在城外呢,公子您快去迎一迎。”
“父亲来了?!这么说邯郸当是拿下了?”赵昙连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
赵兴,也就是赵家这几个兄弟的父亲,未来一统北方的诸侯。
他来不来东平,对梁玥姐妹俩似乎无甚影响。
——梁玥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不过,事实总与想得有些不同。
……
“赵公当真如此说?”梁玥几乎以为她听错了,忍不住又跟赵卓确认一遍。
“是,父亲想见见你。”
赵卓说着,脸上不由带了些赧色,不过所幸肤色深,看不太出来。
梁玥当真有些纳闷,赵兴如今只攻下兖州两城,一堆内忧亟待解决,外面又是虎狼环伺。
他如今应当是焦头烂额、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的时候,怎么就有空见她啊?
第11章 猜测
梁玥在去拜见赵兴的路上依旧十分疑惑,赵卓看出她的不解,但是也着实不好意思开口解释。
这几日,他神思不属的模样,自然瞒不过自己父亲。赵兴追问后,赵卓便将自己意欲求娶梁家姑娘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所以才有了今日赵兴召见梁玥一事。
赵家人在东平,自然是占据了原本陈家的院落。他直接将外院清了出来,充当了临时召见下属、处置事务的场所。
赵卓领了梁玥过去,他自个儿却在书房门口被拦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卓开口安慰道:“梁姑娘莫要担心,父亲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我……便在外面等你。”
这情形,让本就紧张的梁玥更加不安了,可有【雍容闲雅】的称号顶着,旁人看来她依旧是落落大方,起码赵卓就觉得自己的安慰实在多余。
梁玥暗暗地吸了口气,缓步走了进来。
书房里并无其它人,只有赵兴坐在上首,拿着一卷竹简勾画。
梁玥一直觉得气势是个十分玄乎的东西,这会儿看见赵兴,脑中莫名地就浮现出这么一个词。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头也未抬,但就是让人觉得心中忐忑。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加的滤镜?毕竟,在那本书上,这可是个一统北方的牛逼人物,连屠城都干过……
不管心里怎么虚,只要有【雍容闲雅】这个称号在,梁玥还是不必担心自己的举止有不当的地方,她俯身行礼,“民女梁玥,见过赵公。”
这声音清凌凌有如泉水,让人心头烦躁倏地一缓,赵兴一瞬怔忪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将视线从竹简上移开,看着跪在底下那道纤细的身影。
“抬起头来。”
梁玥依言抬头,只是视线仍旧低垂着,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她的脸一露出来,似乎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肌肤雪白,宛若泛着柔光,就连赵兴也忍不住出了一会儿神。
不过,旋即他的眉毛就打成了一个死结。
“这几日,我军军心安定,多亏了梁家供给的粮草。这着实是雪中送炭之大恩,梁姑娘若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若是我能做到,定然不会有半句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