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俯身向下,顺手从那些剑中抽出一把就朝那邪物而去。她周围剑气萦绕,无数把剑环飞在她身旁,谁若是靠近必定会被这纵横交织的剑气碾碎。
那邪物在前一路躲闪,看似慌忙脚乱,实则游刃有余,有好几次它都险些被林菀刺中,可下一秒它又掠出十几米远。
“你不累吗?”那少年回头朝林菀道:“白费力气,我说了不知道就是……”它头一转,话音陡然止住,剩下几个字全被吓回了嘴里。
只见前面不远处路中央站着一个人。
一个本应该被它和持剑追着它的那女子,远远甩在身后的人。它瞧见那人影下意识胸口一痛,视线扫了一眼他的手——很好,两手空空,没有剑,不会痛。
少年眼珠一转,抬手向他打出一团怨气,快速向斜前方掠去,企图趁那人分神接它攻击时,越过那人。
傅予安越过邪物的身影看向后方,见林菀离这还有段距离,他手掌一翻,一团黑金交织的气流在他掌心翻涌。
不是真气,也不是怨气。
傅予安身影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那邪物身前,他抬掌一击,那团气流打在了那邪物的胸口处。
少年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痛传来,它膝盖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它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瞧自己的胸口——没有衣服,没有身躯,它只看见不断朝外翻涌的怨气,以及那个携剑朝这边快速奔来的白衣女子。
“我怎么会让她白费力气。”
第31章 它造的梦
“师弟……你……没事吧?”林菀看着倒在地上,胸口处直接被打穿的少年, 半天才接道:“还好……你没把它给打死。”
亲娘诶, 这也太吓人了吧!
林菀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她透过这个邪物好像看到了自己将来的结局。她真怕自己哪天装得太过分,会被傅予安一掌给打死。
她在心里为自己接下来的路默默祈祷。
傅予安薄唇勾起, 很快又敛了笑意,“嗯。”
他又道:“师姐,我没事。”
她现在这副瞪目结舌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傅予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林菀青的脸庞竟然会让自己感到亲切。上辈子那些事好像已经久远到不存在了一样, 他都快要忘记林菀青那讨人厌的嘴脸了, 只记得面前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温暖。
这是他曾无数次,在心里幻想过的师姐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张脸, 他却觉得面前这个师姐和林菀青完全不同。林菀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连带着那副皮囊都变得丑陋至极。
林菀青还会回来吗?
傅予安一双黑眸注视着弯下腰查看邪物的林菀,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似被雕琢过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不, 他不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要面前这个人做自己的师姐。
这个会担心他是否受伤, 去哪里都带着他, 遇到危险哪怕敌不过, 也会站在他身前的人做自己的师姐。
“没事就行。”林菀突然抬起头, “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等它醒来问问。”
傅予安道:“去万府吧。”
林菀点头:“我总觉得那些失踪的女子没有死。”顿了顿她又道:“要么就是这邪物太狡猾,这里还不是它的老巢,要么就是它的确没杀, 若是这样的话,那些女子又在什么地方……”
傅予安垂眸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少年,它胸口处正在不断往外散出怨气又收回,“师姐不用想那么多,等它醒来问问就知道了。”
“对了。”林菀站起身,“师弟你是怎么发现这镇子里的人都是邪物的?”她指了指地上的少年,“还有它,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傅予安道:“这镇子里的邪物漏洞百出,师姐若仔细观察定能发现破绽。”
林菀忍不住问道:“比如?”
“酒楼的伙计和第三桌的客人长相,面部表情全都一样。成衣铺里的两位夫人,从我们站在店门口到离开都在看同一件衣服,期间连动作都没换一下。”
“路边那两个小女孩……”傅予安思索片刻,“我想它那口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嗓音,足以证明它不正常了。”
确实,一个小女孩开口说话怎么会是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声音。林菀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傅予安是怎么知道那小女孩的声音的?他该不会……把自己和那两个邪物的话从头到尾全听到了吧?
林菀还没想出个什么,傅予安的话就把她拉了回来。
“至于那轿子里,我一开始并不确定,是它们的怨气都散出后我才发现的。”傅予安道:“师傅曾和我说过,每个邪物的怨气都多少会有些不同。可它们的怨气却完全一样,这很奇怪。”
“除非……它们不过是装着怨气的‘瓶子’。”
林菀道:“所以你也只是猜测?”
傅予安低低“嗯”了声。
林菀厉声道:“你就不怕你的猜测错了吗?你就不怕那些邪物不是‘瓶子’而是真的?你就不怕……”
傅予安突然打断她:“我不怕。”
林菀皱眉看着他。
“我不怕。”傅予安凝视着林菀的眼睛,嗓音低沉道:“因为有师姐在。”
林菀怔愣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疯跳,半晌她蓦地转过身往回走,恶狠狠道:“闭上你的嘴!带着它去万府!”
要死啊!
突然这么煽情!
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像傅予安贴在她耳旁呢喃。林菀抬手抚上胸口,那里正在疯狂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似要跳出来。明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从傅予安的嘴里说出来就跟变了味似的。
林菀逃也似的快步往回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猛兽在后面追,没一会儿她就把傅予安远远甩在了后面。
傅予安站在原地看着林菀的身影,低下头轻声笑起来。
半晌,他才敛了笑意,把那少年扛在肩上,慢慢朝万府走去。
……
“嘶——”椅子上的少年眼珠转了转,慢慢睁开眼,两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它的视线内,它猛地弹跳起来,指着一人道:“你、你、你退后!”
傅予安转眸瞥了它一眼,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少废话,我们耐心有限。”林菀把茶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眸子一转,蹙眉道:“她们到底在哪?”
少年睫毛颤了颤,垂下头,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那它呢?”傅予安手掌一翻,凝聚起一团真气,“你们刚打过招呼。”
少年额头冷汗直流,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是近乎透明,“我……”
“想好了再说。”傅予安淡淡道。
少年脖子一扬,“我……我杀了她们!你们想怎样?”
“杀了?”林菀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那自然是送你去谢罪。”
“师弟,动手吧。”
那少年闻言立马改口道:“不不不!没杀没杀!我从不杀人!”
林菀和傅予安本只是想吓吓它,让它自己交代清楚。没想到它说的确是说了,可却明显是在糊弄他俩。
一个邪物说它从没杀过人?
这话就连几岁的小儿都不会相信!
少年看到林菀面上无动于衷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傅予安手中迫不及待要和它亲密接触的真气,一双眼珠飞快转动。最后它似下定决心般,微抬起头从脖间拉出一根黑绳,那上面吊着一扇小巧精致的圆铜镜,它把铜镜摊在手中给两人看,“她们在里面。很安全。”
铜镜背面活灵活现地雕刻着莲花的图案,正面被少年倒扣在手心里看不见。
林菀看着那铜镜愣了愣,转头和傅予安对视一眼,对方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
这邪物竟然还留了一手!
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傅予安那一掌给打怕了,不待二人多问便道:“是她们求我的!我是在帮她们!”
林菀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她真佩服这邪物说得出口,先是说自己没杀人就算了,现在竟然说什么在帮那些女子,“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那邪物敲了敲铜镜上那莲花图案,又指了指头上束发的发冠,“看到了吗?我这不都把莲花搁我头顶上了!”
林菀:“所以?”
那少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你们自己在话本子里写的:‘莲,出淤泥而不染’?”
他又道:“我这不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你们,我,虽然是怨灵,但我不杀人不害人。我就是怨灵中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林菀:“……?”
傅予安:“……...?”
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修习过。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屁话?
不是它疯了,就是他俩疯了。
急于取信二人的少年,见两人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急得团团转,它将一切经过,一股脑全道了出来。
——原来它是自花林镇中一个女子的死而生。
那女子生得十分漂亮,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把门槛给踩踏。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本是一件好事,这么多人总能择到一良婿托付终身。可奈何她家境贫寒,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需要上学堂,终身大事自然成了一桩“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