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棠怒道:“你血口喷人!段风那时人一直都在石江城里救灾,若有心去查,便知道他没有作案时间!不是他射伤了王爷!若当真是他,便是离得再远都能认出我来!他根本不可能下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说,可这事我是不会认的!”
陈镇江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冤不冤枉你段家,段小姐心里明白!段风是不是那个神射手有什么重要!这场刺杀谋划人是谁!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段棠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便意味着静王也知道了,我不明白,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陈镇江道:“六年前,段大小姐带着一家逃亡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家王爷?”
段棠抿唇道:“我父兄在外做事,我从不曾过问。静王殿下被人刺杀,这件事定然都是皇家自己人的手笔,大位之争也说不上对错来!若不是我心里顾念静王,我父亲为谁做事,必然也能得谁庇护,我也不需要带着全家离开!就是因为我父亲做了这件事,我才更无法面对静王,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陈镇江抿唇冷嗤,不以为然道:“段大小姐不必与我解释这些,我不是王爷,我不想听你找的理由……你说这些也弥补了什么。”
段棠道:“我本也没想找理由,人生本就是有舍有得,我爹和段风被关在哪里?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陈镇江道:“这些年,我从未曾将这件刺杀之事的结果禀告给王爷。”
段棠骤然侧目看向陈镇江,讶然道:“怎么会?”
陈镇江虽是喜欢擅作主张,可对秦肃的忠心确实毋庸置疑的,甚至该是比徐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隐瞒秦肃的事便是徐年来做,都没有那么让人惊讶。
陈镇江道:“我知道沈大夫的复健手册,以及用药、针灸的章程都有段大小姐手笔。也知道段大小姐肯定不知道刺杀这件事,是真的想让王爷康复。当然,你们段家人都不无辜,刺杀皇室的罪名,株连九族也无不可,何况段大小姐一走了之后,对王爷造成的伤害,更是无法弥补……”
段棠微微一愣:“他这样的身份,身边多得是人……”
陈镇江看了段棠片刻后,低声道:“在认识段大小姐之前,王府里还有宫女伺候,但此时以后王爷不许任何女子近身……”
段棠愣了愣:“可是刚才他说……”伺候的人,是不分男女的……
陈镇江没看出段棠的意思来,继续道:“如今段家的产业具在,段大小姐养得那些人都还在,谁也不曾动过。这些东西同大小姐做一笔交易,如何?”
段棠沉默了片刻道:“那我父兄……”
陈镇江道:“王爷不知此事,哪里会真的难为他们?如今他们人都在前院,衣食住行都是比照贵客来的。”便是知道,只怕这事也是不了了之,这才是陈镇江没有禀告的缘故。他追随静王多年,当初得了这个结果后,真的不敢说,那时段棠直至三个月之期过完都不曾上京,秦肃打发徐年亲自去石江城接人,谁知竟是人去楼空……
那些岁月是如何熬过来的,直至今日,陈镇江都不想再回忆,实然他心里根本无法接受段棠不痛不痒的样子,她笑一笑,王爷当年受得那些苦,心里的那些怨恨,便都烟消云散了……
段棠看了陈镇江片刻:“你要我做什么?”
陈镇江道:“给王爷治病……”
段棠道:“我虽开着药铺,绝大夫都是请来的。这些年离了师父虽是没有落下医术,但是还是外伤比较好……”
陈镇江道:“我与徐年将此事隐瞒多年,便是知道王爷这病只能你治。”
段棠狐疑的看向陈镇江:“我师父怎么说?”
陈镇江道:“沈大夫与我等说过,王爷不许人近身,这病只能你亲自来治!”
段棠道:“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况这人又是静王……”
陈镇江看了段棠一会:“这个病没有治不治得好另说,只要您肯尽心,我便保证刺杀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若小姐不肯,那么这件事我凭着失去王爷信任,也会将此事直接禀告皇上。到时候便是王爷能保全小姐,可也不见得能保全罪魁祸首。小姐以为如何?”
段棠冷笑了一声:“既然没有说不的权利,我能如何以为?”
陈镇江道:“如此,那就是答应了。”
段棠道:“别浪费时间了,说说他的病情吧。”
寝房内,秦肃已洗漱完了,手里拿着个信笺,不知在沉思何事。
秦肃道:“让京城的人都老实一些,所有的事都丢开手。”
徐年忙道:“王爷放心,咱们在宫中的人这几年从不曾动过,现在光懿贵妃一人便够周皇后忙乎了,可太子那里……当初王爷不让东宫留人,是以连探子都撤了回来,这中毒的事,当真没有一点预兆。”
秦肃将信笺放在徐年手里:“最近这些消息就不必报来了。”
徐年轻声道:“那明日启程回凉州的事,王爷何时与小姐说?”
秦肃沉默了片刻:“她呢?”
徐年道:“小姐比王爷起了早一会,方才还在院子里溜达,许是看见了桂花有些稀奇吧?”
秦肃低声道:“她……看起来,心情如何?”
徐年斟酌了片刻:“王爷知道的,小姐从不向属下等发脾气……”
秦肃道:“凉州的府邸收拾的如何?”
“王爷放心,前夜得了小姐的消息便先让回去收拾了。”徐年捧着几件鲜嫩的衣袍放在了桌上,“王爷选件衣袍吧。”
秦肃眉宇间还有些憔悴,看了眼托盘上长袍,下意识的皱眉:“往日穿的那些呢?”
徐年轻声道:“往日的长袍不是黑就是灰,只怕小姐不喜欢……”
天光大亮,丽芸在主院外,走来走去,时不时踮着脚朝里张望。
当看见有一个黑甲侍卫从主院走出来,丽芸忙迎了过去,急声道:“怎么样,点心王爷吃了吗?徐大人肯见我吗?”
那侍卫:“王爷这会还没起身,副统领现在也走不开身。他说若是有事,中午以后再说。”
丽芸眼神暗了暗:“那……那院里是不是还有别人?我听闻昨夜……”
侍卫打断丽芸道:“王爷的私事!岂是你能过问的!”
丽芸抿了抿唇,片刻后又道:“那我能见见陈统领吗?我真的有急事!”
那侍卫看了丽芸一眼:“陈统领有伤在身,正在修养,恐怕没空见你。”
丽芸急声道:“怎么会,我昨晚还见了陈统领……”
侍卫道:“方才副统领说了,以后你不必再送点心来了。”
丽芸惊讶道:“这又是为何?”
那侍卫不在说话,转身朝院内走去,迎面碰见了陈镇江,忙拱手道:“大统领!”
丽芸在外面听见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陈镇江快步从主院走出来,疾步朝外院走去。
丽芸忙快步追了上去:“陈统领!……”
陈镇江并未停住脚步,侧目看向丽芸,蹙眉道:“你到底有何事?”
丽芸道:“我能见见小姐吗?”
陈镇江道:“这要看王爷的意思。”
丽芸道:“那陈统领容我见见王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王爷。”
陈镇江这才停住了脚步,朝四周看看看,打量了丽芸片刻,才道:“你有何重要的事,可先同我说,若当真重要,我便再斟酌考量此事,让你见见王爷。”
丽芸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可还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知道王爷找到小姐了……”
“嘭!——”寝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了。
秦肃骤然抬眸朝门口看去,徐年正跪地收拾着秦肃的衣摆,也跟着抬头看去。
段棠脸色不太好,抬脚将绣鞋踢掉了,踩掉了棉袜,抬眸看见秦肃,不禁微微的挑眉。
秦肃头戴黛色的琥珀发冠,身着黛色对襟长袍,那银丝的花边点缀其中,腰间是以白玉扣的银线镶边的月白色束带。龙凤玉佩从腰间缀了下来带着银白色的丝绦,另一侧还缀着一个银环与细碎的珍珠做成的压襟。他本就长得极好看,这般鲜亮的颜色穿在身上,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眸。
秦肃垂眸盯着段棠□□的双脚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皱眉,还好地上的皮毛比较长,能将脚遮住了大半,徐年又是目不斜视,这才作罢。
段棠看了一眼徐年道:“徐大哥你先去忙,我有事要和王爷单独说。”
秦肃自然能听出段棠的心情,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段棠,清凌凌的眼中莫名的露出些许忐忑。
徐年躬身道:“王爷,属下……”
秦肃撇开了眼,面无表情:“谁是王爷。”
徐年起身站在了秦肃的一侧,恭敬道:“是。”
段棠已许久不见秦肃这般的硬脾气,似乎也有些吃惊,她听了这话,只是眼眸微转,勾了勾唇角,抬手脱了披风:“那正好,让徐大哥帮我更衣也成。”
秦肃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喊道:“徐年……”停住,这般的出尔反尔,简直是……
徐年立即道:“王爷,方才厨房那边来了几次,似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