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见状,担心司徒衍可能承受不住几股力的冲击,手上运功的动作不由得一僵,“殿下,属下还需要继续吗?”
“给孤继续运功。”司徒衍轻阖上眼,话语平淡,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
侍卫们听罢,再是继续将自己的内力输入他的丹田中。
许久,今夜的疗伤终于结束。
司徒衍倒在床榻上时,面容已被汗水覆满,连挪动眼皮的力气都不再有。
宫人们为他盖上被子,熄了灯,徐徐地退出殿外。
其中一人想起司徒衍的模样,不禁唏嘘一声:“若是公主知道太子的伤情,会是如何?”
另外一人则打断他的话,“殿下交代过,不能告诉公主此事,也不想听人再谈及此事。你可不要再说了。”
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已步至殿门口。
可殿门口,已多了一个人影。
“公主……”两名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
沈葭的素手提着一盏八角灯笼,灯笼的光明明灭灭,她秾丽的眼波光华流转,那身海棠红的披风将她的面容映照得更为明媚。
“你们最好把实话告诉我。”沈葭的神情坚定,似是下定主意想要了解清楚。
宫人们没想到沈葭会从神女殿偷偷跑回来。
他们推脱不过,只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沈葭听完他们的叙述后,面上倒是没有出现任何过激的情绪,她的眼眸清澈平静,只是偶尔会泛起涟漪,如同被丢入一颗石子。
她踏着平稳的步伐,慢悠悠地步入了殿内,绣花鞋上的两颗夜明珠在的黑暗的室内发出明亮的光辉,所到之处,犹如月的清华洒落。
沈葭没有让人点亮铜灯,只将灯笼放到一侧的案面上,静静地坐到矮榻边。
她想看看司徒衍背后的伤口,但即使处在昏迷状态里,他的警觉性亦是很强。她稍微一碰,他的眼皮子即是跳了跳。
“我不碰你,你还是安心睡吧。”沈葭慢慢地收回手,喉间梗塞,两颊却是漾开两个小梨涡。
她绽开绚烂的笑容,柔软的嗓音像被清水润过一般,“我唱首助眠的歌给你听好不好?”
第59章 驾崩
沈葭抬手抚过司徒衍的面颊,动作柔缓,似乎在试图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她在殿内不住地徘徊,渐渐地放开歌喉,如夜晚的百灵鸟一般。
一首民歌自她喉间缓缓流出,飘荡在空寂的寝殿内。
歌声低且柔,开始弥漫到各个角落。这并非那种令人亢奋的音乐,反而是催人入眠的夜曲,为这个夜晚增添了一分柔色。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这是民间的一首歌谣,在民间广为流传,由她轻而糯的声音唱出来,更多了分温柔缱绻的味道。
即使是处在睡梦中,司徒衍的眉头依旧拢成一团。
而当有沈葭的歌声相伴时,眉心那道褶皱逐渐地趋于平坦,眉宇间的戾气亦是少了几分。
不多时,司徒衍沉浸在梦乡之中,搁放在身侧的手已是放松。
沈葭见状,止住了歌声。
忽然窗外风声乍起,吹得窗子被甩到木框上。
她端了盏铜灯到窗台前,将窗子关好,隔绝了外头的风雨。
而这一夜,狂风大作,仿若一条巨龙,在发出阵阵的咆哮,似乎要预收着这皇城内即将要到来的一场风雨。
几日后,祭典的时间到了。
家庙前的广场上,聚集了文武百官和众多贵族女眷。
沈葭和司徒闻乐早早地过来等候了。
广场前,一个双人合抱的青铜大鼎中,燃着几柱香,袅袅的青烟从鼎中冒出。
青铜鼎前方就是祭坛。
此时,几名祭司在祭坛上跳着祭祀舞蹈。他们的头上插了彩色的翎毛,面上绘了油彩,手上和脚上都挂满铃铛。随着跳舞的动作,铃铛发出叮当的响声,伴着他们的口中念着祈福的咒语,此处添了分神秘的色彩。
平常,这种祭典都是庄严肃穆的。可今日,由于许多人得知高宗皇帝会宣布一门婚事,众人即是充满了好奇。
在高宗皇帝和太子还未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起此事。
司徒闻乐亦是对婚事所涉及到的主角感到费解,不禁对沈葭说道:“葭葭,你说父皇会公布谁的婚事啊?为何这般神秘?”
沈葭的心弦一紧。
她攥紧了衣袖,平静地摇头,“我也不知。”
“难道是太子哥哥的婚事?”司徒闻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就算是他的婚事,那父皇也没道理瞒那么多天啊。除非他要娶的姑娘身份特殊?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母后为何也不告诉我呢?”
沈葭听着,耳根子一热,忙是抬手,将司徒闻乐的小脑袋掰过来。
“陛下和太子都来了,不要乱说话了。”
司徒闻乐愣愣地站好。
随着内侍的一阵唱喝声响起,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下,高宗皇帝和司徒衍在众多徐徐地步入广场。
司徒衍高大俊美,一出现,就收获了众多姑娘的目光。
高宗皇帝和他手持三炷香,躬身,拜了几拜之后,将香交给内侍,由内侍去将香插至祭坛前的香炉中。
而在此之后,国师徐徐上前,向高宗皇帝和太子拱手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高宗皇帝由内侍搀扶着,浑浊的目光扫了国师一眼,示意国师继续说下去。
只听国师正色道:“微臣前几晚,夜观天象,发现夜空中竟出现了荧惑守心的星象。这说明近来,妖星很有可能在搅乱世道啊!”
荧惑守心乃是亡国之兆,任何国君都不愿听到这个消息。
高宗皇帝甚是骇然,又是重咳了几声。
“你且给朕仔细说说?”
国师再道:“陛下,晋国在经历过一年风调雨顺的日子后,今年,又是流年不利,又是闹水灾,又是闹瘟疫的。恰逢这几晚,空中有出现荧惑守心的怪象。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微臣认为,这必定是妖星从中作梗,请陛下容微臣做法,为晋国抓住这妖星!”
“好,你马上来做法,朕今日倒是看看这妖星是何人!”言罢,高宗皇帝一挥手,令祭坛前的祭司退至一旁,为国师腾出做法的空间。
国师让人取来一副所谓的空白画卷,悬吊着祭坛上方。
画卷由一细绳绑住,谁也没看到,画卷上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
国师挥舞着手里的拂尘,又是用拂尘沾了一个大碗里的清水,不断地在广场上洒在水珠,嘴里念着大家听不懂的咒语。
见状,司徒衍的眉头微动,瞧了沈葭一眼后,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而在场的众人,却已是人心惶惶。
国师这话的含义太明显了。
谁都知道,一年前,晋国发生了雪灾,当时,刚来到皇后膝下承欢的沈葭被指认是灾星,被发配到迦蓝寺去。
一年后,同样的一幕似乎要再次上演。
众人望向沈葭的眼神里,添了诸多的意味。
人群中,秦淑妃冷睨着沈葭的脸,嗤笑一声,“孝敏公主,本宫不知你从迦蓝寺出来,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沈葭的面色不改,淡瞥秦淑妃,“淑妃娘娘,你这话是何意?”
“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听不懂吗?”秦淑妃的唇一勾,嵌满宝石的长指甲轻轻地划过自己的鬓角,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眼里的讥讽之意亦是更甚,“到底谁搅乱了这世道?国师大人刚才那话是再清楚不过了。”
“淑妃,你的话太多了。”须臾,皇后转眸望向秦淑妃,眉目间,似是多了几分恼意。
“事情到底是如何,连国师都还没开口,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呢?”司徒闻乐不耐烦地送秦淑妃一个白眼。
在司徒闻乐的认知里,只有作恶多端的人才会是妖星。沈葭还从没做过什么恶事,怎么可能会是妖星。
秦淑妃收回被保养得当的手,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好好,本宫不说话。但你们别急着帮她说话。等一下,我们就会看到铁一般的事实。”
“淑妃娘娘说的没错。再过一会,国师大人就会用事实说话。”沈葭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眸光诡谲,似是诡秘的晚霞。
秦淑妃的身体一颤,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寒意。但她没有放到心上,高抬起头,看着祭坛前的国师。
国师做法完毕后,将拂尘丢给一名内侍。
“放!”旋即,他吩咐在场的一名侍卫,让侍卫将画卷上的细绳割断。
众目睽睽之下,画卷缓缓地展开,上头的人像亦是入了众人的眼。
只是,他们没想到,上头的人竟然是……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秦淑妃的身上。
“淑妃,原来你就是妖星!”高宗皇帝震怒,抄起一个香炉,朝秦淑妃的身上砸过去。
秦淑妃避之不及,额角磕到香炉,绽开了口子,嫣红的血汨汨淌出。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画像,可那画像上的女子跟她的确是一模一样。她看了很多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