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感觉到一阵凉意,迷乱的视线复又清晰起来。
眼看着自己大半衣裳都掉落到地面上,她的心中一惊,小手握成拳,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制止了他的继续入侵。
望着他的杏眸里蒙了层水雾,柔弱伶仃,我见犹怜。
司徒衍微怔,手不由得一松。
沈葭趁着这会子功夫,已是从他的身上跳下去。
她拾起地上的衣袍,披到了身上,匆匆地朝外跑去。
门被她急急地拧开,又迅速地摔上,“砰”得一声,发出抗议的声响。
司徒衍看了眼晃来晃去的门,又低头看尚且落在榻边的绣鞋,眼里多了丝暗色。
他摸过唇边残留的痕迹,仰躺到床榻上,以双手为枕,姿态闲适。
睡着硬木板床,看着简陋的天花板,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沈葭跑回房间后,心还砰砰直跳。
她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子居然袭上了她的唇。
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他们说不定就……
沈葭想着,就觉难为情,一个劲地往被窝里钻。
“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秋叶端了一盏铜油灯过来,细心地询问。
秋叶看沈葭一副衣裳不整的模样,唇也是分外红肿,总觉得像被人非礼过。
但是,沈葭又不像很生气的样子。
秋叶有点迷茫。
沈葭本就面红耳赤,脸颊隐在黑暗中时,还没有被人看出来。
此时,被铜油灯一照,绯红的脸色微微显现。
沈葭懊恼地拉高被子,将整张脸都包了进去。
秋叶:“……”
翌日,天光微亮。
沈葭照常起床,穿上男装,束好冠发,来到外头的马车上。
此次出行,一切从简,马车也只有一辆。
因而,沈葭一路上都是跟司徒衍同乘一车的。
一路上,她嫌无聊,总会找司徒衍说话来解闷。
司徒衍说话本就讨女孩子喜欢,懂得也多,在查看疫情汇报后,也会腾出时间跟她讲话。所以,她觉得这一路上还是很有趣的。
然而,跟往常不同的是,沈葭今天不仅没有跟司徒衍说一句话,坐到马车里后,她也没有看司徒衍一眼。
沈葭将马车的帘子拉起来,沿途的风景就占满了她的视线。
但光看风景未免太过无趣,沈葭只觉这一路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等到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才到衮州。
整座城遭受了一场浩劫,路上的行人甚少,街市萧条,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衮州姜州牧亲自到城门口来迎接朝廷来的钦差。
司徒衍既是隐姓埋名,姜州牧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规规矩矩地迎他到自己的府里。
时辰已晚,姜州牧跟司徒衍商议过当前的疫情和死亡百姓的人数后,就请了司徒衍和沈葭到正厅用膳。
饭桌上,伙食倒是清淡,可陪伴的人,就是丰富多彩了。
除了姜州牧和自己的夫人之外,桌边还来了个几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
“大人,这几位是小女。”姜州牧向司徒衍把自己的女儿姜一、姜二、姜三、姜四,统统介绍了一遍。
姜一、姜二、姜三在被自己的父亲介绍完后,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害羞地拿绣帕挡住脸。
可司徒衍长得太帅,当真应了那句“濯濯如星月柳”,她们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场的众人:“……”
姜州牧真是用心良苦啊。
司徒衍如今假扮钦差,来了州牧家,自然是礼貌地跟各位姑娘点头。
然后,他就持筷,开始用膳,动作优雅从容,又是迷花了几位姑娘的眼。
沈葭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家伙艳福不浅嘛。
出趟远门,都是有这么多美人投怀送抱。
那将来当了皇帝还得了,整个后宫,说不定都塞不下那么多嫔妃了吧。
沈葭想着,不由得偷偷笑出声。
司徒衍意味深长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她顿时就将笑意憋回去。
四姐妹中,其它三位比较腼腆,只有姜四性子最外放。
因而,姜四直接坐到司徒衍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人,我从小在衮州长大,对城里最熟悉。这云阳楼是衮州一景,登上楼顶,能望见整座衮州城。大人在处理完疫情之后,我可以带你去云阳楼一览。”
司徒衍依然微笑,笑容邪气逼人,却带着分疏离。
“哈哈哈……”沈葭却忍不住拍桌,笑出声来,连到嘴的饭菜都吃不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同样的话,姜四已经重复了四遍。而司徒衍居然面不改色,没有说穿。
姜四为了多跟司徒衍聊天,说了很多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同样的话,只知道身边这位玉树临风的钦差大人回应了自己。
她正在兴头上,忽听沈葭的笑声,难免有点拉不下脸来。
“公子是在笑什么?”
沈葭自然也不好让人家姑娘没脸,只用筷子敲了一下瓷碗的边缘,叹息道:“在笑你们这招待不周啊。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啊,清汤大白菜?水煮油麦菜?要知道,我们京城里,普通百姓吃的都比这好多了,每顿饭还要配美酒。姜州牧府怎好意思用这样的饭菜来招待我们?”
沈葭当前的身份是司徒衍的贴身小吏。州牧府其它人就没有将太多目光放在她身上。
姜四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位小郎君细皮嫩肉的,一看也确实像讲究吃穿用度的。但他们没想到,小郎君会如此挑剔,不给他们留情面。
“城中闹瘟疫,州牧府里的余粮都拿去救济城中百姓,实在没有佳肴美酒可以招待,自然是比不得京城的锦衣玉食。还望公子见谅。”姜四仿佛很是为难。
沈葭当然不会信她的话。
在到达州牧府之前,她就知道姜州牧根本不像表面上这般干净。
就连衮州城附近的一家驿馆,都多的是马肉。堂堂州牧府,怎么可能缺了粮食。
“这样啊。”沈葭发挥了自己的演技,表现出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模样,“罢了罢了,既然难以下咽,我就不难为自己了。大不了,我自己去找可以下口的。”
她似是嫌恶地将筷子搁放到桌上,大喇喇地起身离开。
司徒衍见状,眉梢一动。
虽是不发一言,但他眼角的笑意愈发得浓。
待一顿晚膳用罢,人都散去后,姜州牧和姜四留在厅中。
姜四转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父亲,朝廷来的这位大人,看样子,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清廉。从他身边这位小吏就可以看出来了。”
姜州牧的手指顺了顺自己的胡须,另有见解,“人心隔肚皮。为父认为,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让钦差大人站到我们的身边。”
姜四美丽的眸子转了转,“父亲的意思是……”
“四儿,你愿意为州牧府做出牺牲吗?”姜州牧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的容貌,在几位姐妹里,是最出众的。”
姜四立刻领会了姜州牧的意思,犹豫了一瞬。
但一想到司徒衍的举止风度,她就充满了向往。
“父亲且放心。女儿有信心,能一举拿下他的心。”姜四拍胸脯保证道:“除非他不喜欢女人。”
*
天黑了,沈葭给姜州牧下了套后,由州牧府的仆从带到她的房间。
她将金针带来了衮州,对于瘟疫的大致情况,也有所了解了。
这不仅关系到全城百姓的性命。于她而言,这亦是一个翻盘的机会。
沈葭将自己关在房里,专心地研究了会瘟疫的起源后,出来散散心。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司徒衍的房门外。
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沈葭想起昨晚在驿馆的一幕,耳朵不由自主染上了绯色。
她想闪人,不去惊扰里头的人。
可旋即,她心头的疑问再次浮上水面。
司徒衍究竟会是当年赠她琴谱的公子吗?
在房外巡逻的千寒看到沈葭,就走了过来。
“公主,你找太子殿下?”千寒望了眼四周,见没有人,就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我才没有……”沈葭当即矢口否认。
但抬头,看到千寒的脸时,她心想,千寒跟了太子那么久,那应该很了解太子才对。
或许,她能从千寒这边套到一点消息。
“千寒,我问你一个问题。”沈葭神秘兮兮地朝千寒凑过去。
千寒依然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公主请说。”
沈葭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兄他有没有很重视的物件,比如琴谱什么的?”
如果太子真是那人的话,当年,他与她互赠琴谱,又足够重视的话,应该还将琴谱留在身边才对。
可还有一种可能,太子根本没将琴谱放在心上,说不定,早给丢了。
若是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再问。
沈葭的心头顿添一抹失落,眼里徒添了一股涩意。
千寒没领会到沈葭的意思。
他显然是往另一层面想了。
想来,公主该是对太子殿下动心了,才会打听这种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