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争执,立刻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那仆妇扶腰,依然坚持自己的说话,“这哪是冤枉你,我就是被你这没教养的举动气得腰痛。”
“你知道我是谁吗?”赵欢儿用蔑视的眼神看她,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说:“我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夫君是刑部左侍郎。你对我不敬,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好大的官。”那仆妇冷嗤一声,端正了身姿,瞬间多了一股威慑力,“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架势,倒是不逊色于当今皇后,看得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我管你是谁?”赵欢儿只觉自己被沈葭欺负完,又要被一粗使婆子欺负,心里来气。
她动不了沈葭,就想给那仆妇一点教训。
只是,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起,周围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
太子殿下来了。
第18章
男子的身量颀长,一袭白衣不染尘埃。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太需要坐轮椅。他洁净的白靴即使沾染到地面的灰尘,也显得他高韬出尘,如月下飞霜,而一双流露出风流韵致的双目,为他增添了分邪气。
这分邪气反而更令女子为他着迷。
即使外头都说这太子残暴无德,但万千少女的爱慕之心还是控制不住。
残暴无德什么的,是对敌国和政敌而言的。
实际上,晋国的百姓不会忘记,当年前线告急时,是当年的大皇子殿下亲自领兵,在风雪夜,身披薄甲,逐敌千里。用血肉之躯,带领十万将士走出浮云谷,化解了晋国大军的困境。
从那以后,大皇子便被封为太子。可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起来。如今,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好转,大家都是高兴的。
在大家的心里,太子殿下是个胜过神明的存在。
空气一下凝滞住,许多女子屏住呼吸,捏紧手中刚摘的花朵,看着太子的眼睛在蹭蹭放光。
晋国的民风开放,很多女子在面对心仪的男子时,会大胆地表达爱意。
于是,她们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殿下在看我诶。”
“不对,他是在看我!”
“你们别争了,他是在看我。”
沈葭抬头一看,见太子的眼神分明是往她这边看来的,心道,他看的是我!
太子的确是一步步朝她走来的。
只不过,他从她的身边绕过,走到那仆妇面前才停下脚步。
太子恭敬地对那仆妇道了一声:“孙儿恭请皇祖母圣安。”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炸了。
谁能想到那不起的仆妇竟然是当今的太后。
赵欢儿的眼睛都看直了,身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葭亦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虽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但太后性情怪异,平时深居简出,她从没见到过。
沈葭忙是收回搀扶着太后的手,规规矩矩地退到一侧,准备行礼。
太子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沈葭眼眸微转,她的眼本就含水,此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上去,竟是特别得呆萌可爱。
太子见状,不由得粲然一笑。
他的薄唇微扬,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盎然的兴致,恰如春华初绽。
“这位姑娘面生得紧。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很好听。
沈葭:“……”
太子也是演技派。在线装不认识,装得还真像。
她正打算意思意思,自报一遍家门的时候,太后轻咳了一声,“你看其他每个漂亮姑娘都觉得眼熟,怎么到她身上,你就不知道她是谁了?”
太后颇为长辈教训不听话小辈的架势,“她是你皇妹!”
太后一向不理世事,如今,她亲自在众人面前,承认沈葭的公主身份,倒让其他人有些意想不到。
沈葭默默地看着太后,心道,太后,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啊,怎么跟老顽童一样。
要不是太子亲自出来挑明,恐怕没人会相信太后的身份。
司徒衍听了太后的话,略是颔首,表示了解。
他唇角的笑弧一点点扩大,“原来是孤的妹妹啊。”
沈葭假笑:“皇兄别来无恙。”
看到太子那被自己皇祖母抛弃的样子,貌似还挺可怜的。
这头忙着“认亲”,赵欢儿和沈湘那头,却不一样了。
赵欢儿的脸色惨白,身子骨都在颤抖。
如果她知道这是太后,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说刚才那些话。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对着太后,挤出一句不完整地话,“太后娘娘恕罪,我不知……”
“恕什么罪?”太后从容地将手搭在身旁仆妇的胳膊上,身板挺直,显出了一国太后的威仪,“哀家就是觉得,礼部尚书府的教养很好。”
赵欢儿听罢,心中恐慌更甚,无助地望了一眼身后的沈湘。
而出了这等事,沈湘自然也是爱莫能助。
她干脆低下头,装鸵鸟,当没看到赵欢儿的求助。
赵欢儿心里叫苦不迭,只觉自己那么相信沈湘,沈湘居然不帮她。
好在太后也是一把年纪了,没有跟这种小年轻多计较,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再让哀家看到你了。”
得了太后的话,赵欢儿迟疑了一会,才敢战战兢兢地离开。
待围观的人都散退后,沈葭和太子陪着太后的左右两侧,前往亭中纳凉,顺便看一下太后的身体。
而到了亭中,四下无人之时,太后把视线转移到太子身边,音调陡然拔高,厉声呵斥,“臭小子,你可知错?”
司徒衍不知太后为何将矛头对准自己,漠然回应:“不知。”
太后的语声更厉,继续斥责:“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司徒衍照样很漠然,只道:“还是不知。”
沈葭瞅着这祖孙两人,感觉这太子怎么跟青春期叛逆少年一般,长辈越是训斥,就越是不认错。
连着两次都是孙子酷帅的回应,太后怒了,提了一口气,再训。
“你皇妹刚受苦回来,容易被人欺负,你这个当皇兄的居然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你也不懂得跟她培养兄妹感情,多帮衬她一些。”
沈葭一时木然地站在原地。
原来太后大发雷霆,是因为她啊,那多不好意思。
何况,太子也不是没有帮衬她。至少,他想办法让她来桃花宴,半路也让人找另外的马车和皇后需要的般若心经,送她过来了。
沈葭打算帮太子做个解释。
哪知,她还没开口,司徒衍却是一反常态,默默地应道:“孙儿知错。”
“孙儿定当谨记皇祖母教诲,要跟葭葭妹妹多培养感情。”司徒衍直勾勾地盯着沈葭,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沉下去,邪肆撩人。
沈葭:太后好大的威力啊。
但她怎么感觉脊背发凉,像被猛兽盯上。
下一瞬,只听得司徒衍的唇扬起一道弯弧,朝她走近了几步,视线落在那沾了水的披帛上。
“葭葭妹妹,你的衣裳湿了,皇兄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可以替换的衣裳和好吃的,你等会记得到过来西苑。”
喑哑性感的嗓音在沈葭耳边荡起,像在跟她说独属于两个人的悄悄话。他衣袍上的束带被风吹起,掠过沈葭的手背。
沈葭感觉酥酥麻麻的,平白起了一阵战栗。
男女之间的深层次对话真是令人费解。
她继续假笑:“盛情难却,等我为皇祖母看下腰,就过去找皇兄。”
“孤等着你……”司徒衍将尾音拉长,竟平添了分暧昧。
第19章
司徒衍的那句话,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是属于两个人的正常交流,没有多想。
何况,司徒衍临走前,还令人安排人手照顾太后,又吩咐道:“传太医为皇祖母看诊。”
鉴于太后的身份,沈葭不敢贸然给她诊断,只在一边看着太医为她诊断。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想着太后不寻常路的做法。
太后看出她的疑惑,在石凳上坐好,跟她解释道:“哀家平时不太喜欢太华丽的衣着,以太后的身份出去,大家见了,自然是会恭敬地待我的。可若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婆子,那我更能看到大家本来的面目,比如刚才你所见到的。”
当然,太后一大把年纪了,该看透的早已看透,自然不会再无聊到去观察人性。她就是纯粹喜欢朴素的生活,比如养几只猫猫狗狗,栽些花花草草。
沈葭点头,表示受教了。
“你去找太子玩吧。”太后笑呵呵地对她说:“哀家的腰也没什么,就是老毛病犯了。”
沈葭心想,既然太医都过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太后娘娘,我先走了。”
“去吧,别忘了留意哀家的猫。”太后心里最记挂的仍然是她的猫。
沈葭的额头降下几根黑线。
就跟太后告别后,她就前往太子所在的西苑。
她也没有心思真的找太子玩,那种口味特殊的男人,她惹不起。
不过,好像惹不起,也得去惹。
那么久没见,她得去为他诊个脉,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