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有个妹妹,可惜干娘不生。”明月辉瘪了瘪嘴。
王端看着她,无端端觉得这女孩子真是肆意可爱极了,“你过来,同我们一起玩猜字谜。”
“可我不会猜字谜。”明月辉摇了摇头。
“无事无事,我教你。”
……
很快明月辉便与王端混熟了,王端真的是个很好的女郎,善良大方,又端庄贤淑。
这样的女子,应该过得很好的。
可在明月辉所在的历史中,她模模糊糊记得王端的结局并不好,可过了这么多年,具体的事情她又忘得差不多了。
“喂,娇娇,你怎么在这儿猜字谜,不去看你那小哥哥投壶了?”见王端字谜拿了第一,一名贵女打趣道。
“什么她那小哥哥,谢家郎君又没有回应过她。”另一名贵女摇着扇子,酸溜溜地说。
王端捏着明月辉的手,蓦然一紧。
明月辉偏过头,发现王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红是娇羞,白是羞耻,这两种差不多又迥然不同的情绪交替出现在她年轻而又美丽的脸上。
一名王端的朋友挡住了王端娇弱的身躯,“谢家郎君还没来,你们又在嘀嘀咕咕什么?”
“你是吧?”那友人指着方才酸溜溜的女郎,“崔家女郎,你阿母帮你与谢家相看,还没踏进门就被赶出来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那酸溜溜的女郎一下子白了脸色,像只鹌鹑一样怂在一边,不说话了。
至于为何会被赶出来,明月辉也不想知晓,世家里的腌臜事多得是,指不定又是崔家的哪个姐妹放浪形骸惹了事,惹得一家几个女儿都不好嫁人。
几人正在摩擦着,此时便听见几个少女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他来了!”
王端猛然抬起了头,脸红得跟三月里的春花一般,又娇又嫩的,不亏小名为娇娇的女郎。
听着那少女的声音,女郎们眼神一亮,皆是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王端有些迟疑,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娇娇,你不去看吗?”友人唤她,“谢家郎君可不常参加这样的宴会。”
“此次听说是被家中娘亲逼着,来相看女郎的。”那友人眨了眨眼睛,“你欢喜了他这么多年,赶紧快去呀,指不定被人抢了先,到时候等着哭去吧!”
王端一听,赶紧跺了脚,“那赶紧的!”
明月辉不明所以,“你们指的是个啥,我没听懂。”
那友人一笑,“女郎自雁门而来,自然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名人有哪些。”
“那儿郎,可是世家文治武功第一人,明明才学已冠绝平辈,偏偏有报效家国之理想,小小年纪便当然了骑都尉,威风凛凛得很。他长得若清风绿竹,清绝俊美,也是洛阳城中独一份的好呢!”
友人说着,不时以眉眼挤兑王端,“某人自小见了他,便忘不掉了。日思夜想想要见那人一面,读遍诗书,又学习掌家之事,摩拳擦掌想要嫁过去呢。”
“嘿,你这荒唐东西,不要乱说!”王端气得不行,又害羞得不行。
“那人是谁?”明月辉歪着头问道。
什么文治武功,有她的阿奴哥哥厉害吗?
她阿奴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小小年纪封王拜相,无论是皇族、世家还是平民,此等骁勇都是独一份的。
“那人啊……也不知贺女郎听过名头没有。”友人悠然道,“他姓谢,单名一个奇字。”
那个【奇】字一出口,明月辉蓦然抬起了头。
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久得她差点把他淹没在了记忆深处。
她记忆里的谢如卿,是那个穿着黄昏色的衣服,住在废弃的宫殿里,种着菜、喂着鸟,尝尽寂寞与冷清的男人。
她早就忘了,少年的他,也曾冠盖满京华。
她又转头看了眼王端。
记忆的阀门一下子打开,很多藏匿已久的东西,若流水一般袭来。
王端,王端,那个琅琊王家的嫡长女。
传说中她爱慕极了谢如卿,云帝莫唤云因此恨她妒她,下旨令她远嫁他乡。
她非但不从,直接划花了自己的脸,从此闭门不出,终身不嫁。
这样一个娇娇媚媚的小姑娘,怎么有这样刚烈的性子和勇气呢?
这样的一张脸啊,这样繁华的一生啊……
她是怎么忍得下心,去常伴青灯书卷的啊……
明月辉鼻子有点酸。
“你……你怎么了?”王端见她神情不对,以为她是怕了这般的热闹,“这些女郎有些人嘴是碎了一些,不过也有好的,我带你认识认识我几名姐妹。”
“不了不了。”明月辉摆手。
她不要去见谢如卿,一开始就不要见到他。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她落到那幅田地了。
孽缘不曾开始,也无从终结了。
明月辉提着裙裾,借口身子不爽利,赶紧离开了。
临走时,她见着了一片衣袂,青色的衣袂。
明明那块衣袂和别的衣服都一样,可她的心莫名跳了一下,掩映的树丛里,随着那片衣袂,一双矫健的腿走动着。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明月辉心中激荡,她加紧了脚步,要避开这个人,这次一定要避开这个人!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跌跌撞撞地走了老远。
待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偌大的皇宫迷路了。
……
……
她寻找回去的路,一路上都安静极了,这种安静令她不安。
这样的地方,总有一两个宫人吧……当初她那破烂的建康太初宫每隔一段距离,还安排了扫洒的工人呢!
怎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明月辉加快了脚步,觉得诡异极了,在途径一处宫殿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几个宫人的身影。
她本来想过去打听一下,可一走进,直觉不对。
那些人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未免被人发现,明月辉一运足,施展轻功掠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只见有一群人,好像在围着什么一般。
明月辉还是怕自己太显眼,身子一歪,直接顺着窗户歪到了宫殿里。
那宫殿不是一般嫔妃所居住的宫室,而是类似制衣局仓库的地方,明月辉一进去,便触摸到了一些软软的布料。
这个仓库或许平常没有人来,到处洋溢着灰尘,想来这些衣物,也是贵人们不要的,或者作废了的。
这个仓库破破烂烂的,有一扇小窗户,窗户很隐蔽,但仔细看,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景。
明月辉本来想拔足去看。
可一个东西却绊住了她的脚步。
有一双眼睛,黑夜里亮得可怕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双眼睛就在窗户边上,隐匿在黑暗里。
直到她想要走过去,她才看见了。
逐渐的,她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吧……那是在地上爬行着的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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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回来
【什么鬼东西!】明月辉当时就在想。
那眼睛, 不同于阿奴哥哥凛冽的狼眼, 那眼中像是燃了一簇火,哪怕看一眼,就像是要被它燃烬了。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曾在南迁的路上第一次见到过,又在以后日日夜夜的陪伴中不断熟悉。
“不会吧……”明月辉小声嘀咕。
她的眼睛逐渐熟悉了黑暗, 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小人儿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头发垂落到了地上, 很长很长。
浑身用一件破旧的丝绸衣服包裹,露出薄薄的肩膀,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他的脸小极了,就跟小猫一样小, 两只眼睛窜着火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异数一般。
他像是在这仓库里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攀爬,不会说话,也不会行走。
明月辉记得,他有一个宫女母亲, 在他六岁之前, 把他藏在了一个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原来,是这里吗?
原来,他以前的生活是这样子的吗?
“嗤,小崽子。”明月辉眼角含泪,有点想哭。
她印象中司马沅, 是那样的高大英俊,那个少年别扭又勤恳,他那样爱慕着他,她又那样牵绊着他。
跟阿奴哥哥不一样,她对他的感情,很不一样,难以言喻地不一样。
明月辉没想到,她和司马沅此生此世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
明月辉向前走了一步,那小老鼠一般的孩子,警惕地向后退了一下。
明月辉苦笑了一下,忽而,她听到窗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你把那孽子藏到哪里了?”是一个尖利而狠辣的女声,带着岁月的痕迹,与仆从独有的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