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之下,百姓们顿觉沈大人的好,便联名请愿要让沈倦回来。
请愿书到了天子眼中,就不仅仅是请愿书那么一回事了。一个州的百姓都为他说话,说他没有搞个人势力,谁信呢?
出题官陆大人的书信被清查,发现了与沈倦的往来内容,竟真是谈论那一届的考题。而且也有不少官员证明,沈倦的门生是朝中最多的。
“陛下,臣是冤枉的。”沈倦挺直腰板站在大殿上,不卑不亢。
天子虽爱才,却更爱江山。有了这些证据,要相信国师所说的乱臣,就很容易了。
“沈倦,擅用职权徇私舞弊,培养党羽,欺君罔上,斩。”
行刑的前一夜,国师再次夜观星象,却发现错了。沈倦应该是忠君报国的良臣,乱臣另有其人,两星交叠所以分辨错了。国师担心自己说明真相会被叛欺君之罪,便干脆一个字也没有说。
“……”白怜花看完生死簿上的记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沈倦遭遇的事情,她也经历过不少,总是有人会把出于善意的帮助,当做是本该如此理所应当,然而还会指责你做的不好。
她不知道沈倦当时是什么心情,反正她这样自诩圣母的人都会感到心寒。只不过她觉得有些人天生如此,改不了,怨不得,便又原谅了他们。
“人死后的事情不记载这上面?”白怜花随口问了一声判官,依照沈倦目前的性格拉来,就算是枉死也不至于变成厉鬼吧?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在的。”判官上前一步,从笔筒里拿出一支乌纱笔递给白怜花。
再次在上面写上沈倦的名字,他死后的事情便也展现在她的视线中。
沈倦枉死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仍旧尽自己所能的帮助遇到的人。
他记不太清楚这样默默无闻的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被一名白须老道带回门派传了修行之术,但他因为鬼的身份被孤立,但也结识了一些鬼朋友,大多也都是枉死鬼。
后来老道死了,他记着老道的恩情,想要守过了头七再走,却在第二天就被六师兄赶走。
“鬼终究是鬼,与人不同。”六师兄说,“师父身体向来健康,没准还是他害死了师父呢。”
“我死后从未害过一人。”沈倦试图解释,可是众人看他的眼神不是看同门,而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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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风流鬼主莫撩奴29
沈倦心知这些人的偏见无法改变,便对着山门磕了三个头就与枉死鬼朋友们离开了。他们结伴住在一座破庙内,将那里打理打理倒也是个挺不错的地方,他们便在这里过着平淡的生活。
沈倦虽没有执念于洗清冤屈,可又厌恶见不得光的日子,一心想要进冥界去投胎转世,先前老道与他说只要不害人积累功德,时候到了自然就可以了。
三年后,听说有鬼王现世,闹得人心惶惶,不少孤魂野鬼都去投奔那鬼王了。
他们这些枉死鬼里,去了三分之一,余下的都和他想的一样,一旦害了人就没有回头路了,他们还是更向往阳光下的生活。
可是,没有投奔鬼王的他们,反而迎来的灭顶之灾。
“这里!这里又好多孤魂野鬼!”一群修士欣喜的冲进来,见鬼就抓。
原来是为了对付鬼王要炼器,需要大量的鬼魂作为材料,所以修士们到处抓鬼。
来的人里正好又六师兄,沈倦想要和他讲道理,说:“我们独守一隅什么也没做,你们才是滥杀无辜。”
六师兄将他打量一阵,说:“你居然至今未害人,看在师父在天之灵的份上你可以走,但其他要就不客气了。”
沈倦被贴了符无法行动,即便不被限制也无法与这么多的修士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鬼朋友们被收进葫芦里带走。当时是正午,不愿意被抓去炼器的鬼魂则跑进阳光下直接灰飞烟灭了。
他就看着从前的同门们在阳光下越走越远。
后来,听说六师兄为了打败鬼王,不惜同归于尽,成了百姓们赞扬歌颂的大好人、大英雄。
自那之后,沈倦便独来独往。
大概过了二十多年,转世一直遥遥无期,他心中甚至开始动摇。就在那时遇到了一个有着阴阳眼的少女,少女能看见他却不怕他,觉得他文质彬彬很好相处,便每天都烧一些香火给他。
少女很喜欢他将以前的事情,每每听着都觉得很难过,便帮他一起积累功德,她又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竟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一个枉死鬼。
但是少女家已经将她许配给陈家大公子,她自小被宠坏很是任性,当着未婚夫的面说要嫁给一个鬼。
“鬼也是男人,他无非是贪图你的美色。”大公子咬牙切齿的说,内心憎恨不已,宁可嫁给鬼也不嫁给他,这话如果传了出去,必定会被笑话到死。
所以他毁了未婚妻的脸,让她变成一个满脸疤痕的丑八怪。任何女人都不会希望喜欢的人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少女伤心欲绝却不敢自尽,生怕死了变成丑鬼被沈倦见到坏了心中的印象。她在闺中哭了很久,双眼也哭瞎了。
“伯父伯母,我会照顾好她的。”大公子没有悔婚,仍旧将少女娶回了家,明面上举案齐眉,却时常打她出气。
“你不是要嫁给鬼吗?你这鬼样子,连鬼都不会要你的!也就我大发慈悲给你个归宿,否则你这一辈子就跟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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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风流鬼主莫撩奴30
沈倦大半年没见到那少女,只当是她到年纪成婚了,便没有多在意,甚至心中感到安慰。那么好的一个女孩,耽误在他一个野鬼这实在是不该。
后来在夜市里听见几名妇人议论才知道她的遭遇,沈倦心中自责便找了去。
“谁在那?”只是半年不见,少女脸上纵纵横横全是可怖的疤痕,一双眼睛空睁着一眨不眨像是瞎了。
“你……”沈倦只说了一个字,少女的身体便僵住了。
她先是欣喜的笑了,惊呼道:“沈大哥,是你吗?”可是很快,她就收了笑容,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不断发抖,说,“不,我不认识……”说着,眼中流下了淡淡的血泪。
“发生什么事了?”
她自从嫁过来后无人可以倾诉,此时他已经认出自己,便干脆一股脑的把事情全告诉了沈倦。
沈倦心中愤怒愧疚,他因觉得她与自己人鬼殊途便没有对她的行为多想,他若是早点发现她心中情愫,早点回绝了她,也不会害得她落到如此田地。
他想弥补她,拯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她的丈夫,让她从这无尽的羞辱与痛苦中解脱。
“不,沈大哥,你和我说过,杀了人就会变成厉鬼的,你还要投胎转世,千万别做傻事。”少女劝他,又说,“你没有嫌弃我的感情,我已经很开心了……只要你今后能多多陪我说话,我就能熬下去的。”
“好。”沈倦应允。
第二日却见到了少女的尸首。
原来那大公子得了丞相青睐,丞相有一女正是婚配的年纪。很显然,家中这容貌尽毁的丑妻就碍事了,或许是丑妻为他着想,投井自尽了。
那是沈倦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也是第一次想要不守信用出尔反尔。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下杀手。
后来,听说大公子做了丞相的门生,中得状元,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再加上他本身也有才,更是受到重用,立了不少的功。皇帝甚至将公主下嫁给他,他衣锦还乡,光宗耀祖,重修了发妻的坟墓,人人都说他是个好丈夫,至今还惦记着丑妻。
大公子重修了当地的庙宇,将自己以前的错事告知了百姓们,表示自己诚恳悔过祈求原谅。百姓们当然原谅他了,甚至更加觉得他心地善良。
七月份的时候,发生了洪涝,他身先士卒前去修坝,为救一名工人被洪水冲走,百姓纷纷为他痛哭,朝廷也大力褒奖,很值允许以公卿礼下葬,修了一个辉宏的坟墓。
“哈……哈哈……”沈倦站在树荫下,看着祭拜大公子的众人十分的不解,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不该用一件错事来衡量一个人的好坏。
是,大公子后来的确是做了很多善事。
可是,连杀妻罪都能原谅吗,不该绳之以法吗?为什么罪恶,可以被善行冲刷掉呢?
沈倦心中困惑郁结,他自己是一个善人,他做过很多的善事,可是他现在越来越无法分辨,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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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流鬼主莫撩奴31
白怜花长长得舒了口气,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倒霉这么惨的人。
后面发生的事情都和这些差不多,几乎每一次在沈倦望见希望的时候,就总会出现一个好人,以为了天下苍生或者其他听上去无法反驳的理由,将他的希望捏碎。
仿佛一双双无形的手,非要将他拉入黑暗。
沈倦在煎熬之中渡过每一天,一次次的希望破灭没有改变他的本心,而将他彻底击溃的是一个残忍至极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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