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没大意,每道题都考虑仔细过才动笔。最后的作文也花了些心思,没有用复杂的定语从句或者状语从句,而是尽可能地适合她这个年龄层次。
整份卷子做完,才用了四十分钟。
杨佩瑶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觉得没有错漏之处,遂放下心。
而肚子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像是胃痛,还要往下一点。
杨佩瑶骤然想起,她穿越过来那天是八月五号,马上就快一个月了,她还不曾来过月经。
该不会是来月经吧?
杨佩瑶看看身上淡绿色缀着翠碧竹叶的旗袍暗暗叫苦。
为了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她特意挑的这个颜色。
淡雅干净,衬得肤色格外嫩白,而且是学生款式,没有很贴身,不会出格。
早起时,四姨太还夸她穿着显斯文。
正思量,男教员进来收卷子。
杨佩瑶主动开口:“老师,接下来我想考算术可以吗?”
“可以,”教员扫一眼字迹工整的英文试卷,脸上多了丝笑,把算术卷子和两张验算纸递给她。
算术试卷共两页,前面是小计算,后面七道应用题,其中有两道是几何。
杨佩瑶这几天只把概念和公式死记硬背下来,没有太多练习应用题。
小计算题毫无悬念地做出来了,应用题却有些费劲。
一来是题干用繁体字写的,她理解题意花费了些工夫,另外题目着实有难度,最后勉强做出来六道,剩下一道没来得及做。
而这六道中,她有把握全对的只有三道,另外三道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她答题技巧是有的,每一步都列好步骤,即便答案不对,也能多少给点步骤分。
男教员很体贴地问:“杨同学要不要休息一下,过十分钟再考国语?”
杨佩瑶早起喝了一大杯牛奶正觉得尿急,加上想验证是不是来月经,忙不迭点点头,“好。”
男教员指着窗外,“出去走一走松散一下,多看看绿树歇会儿眼……往左边走五十米是操场,操场边有厕所,右边穿过高三教室,旁边也有厕所,还有茶水间。你带水杯了吗?”
杨佩瑶笑答:“谢谢老师,我不渴。”
男教员没再多话,带着试卷离开。
杨佩瑶不想绕远去操场,就往右边走,经过一排三间教室,看到一处粉刷着白墙的矮房子,左边墙上用红漆涂着“男”字,右边则涂着个硕大的“女”字。
非常明显,完全不会弄错。
因为漫长的暑假没有学生在,里面倒是干净,并没有想象中的臭味。
杨佩瑶看着粉白内裤上的暗红斑痕。
果不其然,来了月事。
她又把旗袍往前拽拽,扭着身体看了眼,暗松一口气。
幸好没有渗漏出来。
杨佩瑶洗净手,溜达着认了认各处办公室,仍然回到原先的教室。
不大会儿,男教员送来国语卷子,记好开始答卷时间。
试卷共三页,另外有页空白的作文纸。
题量大,而且难。
杨佩瑶奋笔疾书,半点不敢懈怠,正做第二页时,感觉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沁出。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
杨佩瑶低骂声,忍着腹痛继续往下答题。
题目都是越往后越难,国语也不例外。两篇阅读理解半文半白已经让人头痛,最后还有篇八百字的作文。
题目自拟,写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杨佩瑶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写过无数次扶老奶奶过马路,下雨天爸妈到学校送伞,还有半夜生病爸爸背着她去医院。
都是驾轻就熟的套路作文。
杨佩瑶没打算构思别的新颖题材,直接照搬以前的,写这次生病,太太如何悉心照顾她。
终于赶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了,至于里面掺杂着的简体字,她已经顾不上考虑。
男教员收了卷子,告诉她可以回家了,周一八点之前到校,先在高一级部教员办公室门口看分班情况,然后去各自班级的教室报到。
杨佩瑶谢过他,背起书包急三火四地往厕所跑。
身后翠碧色的竹叶已经染上一团血渍,非常显眼。
杨佩瑶欲哭无泪,拿书包遮挡在身后,磨磨蹭蹭地出了厕所。
早晨到校的时候,她跟韦副官说好自己回去,不用他来接。因为她想熟悉一下环境,看看有没有电车,如果有就坐电车,没有的话就叫黄包车。
不能每天麻烦韦副官接送。
可这副样子根本没法在大街上走。
如果能给家里打个电话派车来接就好了。
教员办公室有电话,但是里面老师都在,肯定会被人看到她的狼狈。
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老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下校园里没有学生,她还可以随便走动。
杨佩瑶慢吞吞地走着,只希望能够有老师从办公室出来,请他代为打个电话。
正想着,不远处果真多了个人影。
高大健硕的身材,穿件墨色长衫,戴黑色礼帽,身形有些像顾息澜,可手里还拄着根黑色的文明棍。
通常中年男子或者上了岁数的人,才会柱文明棍吧?
杨佩瑶仔细看两眼,确定是顾息澜,一时顾不上别的,如同见到救星般张口唤道:“顾会长。”
声音太小,那人毫无反应。
杨佩瑶壮起胆子扬声再唤,“顾会长。”
顾息澜侧头看过来。
紧贴墙根站着位少女,穿淡绿色学生旗袍,俏生生水灵灵的。
纵然隐在围墙的阴影中,皮肤也好似亮得会发光。
是杨致重家的三小姐。
他记起来了,她今天来考入学考试。
顾息澜走两步,在距离她约莫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淡淡地问:“有事儿?”
杨佩瑶从阴影里出来,耀目的阳光顿时洒了她满身,像是笼了层金色的薄纱,映得人眼晕,而那张脸却分外清晰,白嫩嫩的带着些绯红。
她抬眸,目光水波莹莹,“能不能请您帮我打个电话,让家里派车接我?”
顾息澜皱眉,抬手指向办公室,“那里有电话。”
他是校董,跟校长谭鑫文私交颇佳,又住在学校附近,每次开学前,谭鑫文都会把本学期主要议程给他过目,共同商量。
所以,他对武陵高中非常熟悉,来回进出也无需迎送。
杨佩瑶羞窘无比,声音细得仿似蚊蚋,“我身上不方便,不能过去。”
话出口,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低头看着他墨色长衫的衣摆,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顾息澜的回答,“等着”。
墨色长衫随即消失在她视野里,不是去教员办公室,而是往校门口走。
杨佩瑶心中诧异,苦于没别的办法,只能退回墙根老实地等着。
约莫四、五分钟,顾息澜回来,沉声道:“我的车在外面。”
杨佩瑶恍然,轻轻舒口气,把书包仍旧遮在身后令人尴尬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顾息澜已经坐在驾驶位。
杨佩瑶拉开后车门,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将里面文具盒和墨水往旁边挪了挪,再小心地坐在书包上。
她怕弄脏汽车座椅。
有些人忌讳这个,认为不吉利。
这个时代的汽车没有后视镜,杨佩瑶不用担心被顾息澜看到。
汽车沿着武陵湖开了半圈,拐进一条小路,这不是杨佩瑶来时走的路。
她对这边不熟悉,也不敢多问。
没多久,拐到了仙霞路。
顾息澜熄火,“等着”,下车走进路旁的永安百货,没多久便回来,扔给杨佩瑶一个纸袋,发动了汽车。
纸袋里面是件米白色风衣,领口缀着蝴蝶结,极具少女气息。
竟是给她买了件衣裳。
杨佩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将风衣抱在怀里,抬头便是他乌黑浓密的长发,一根根直立着,桀骜不驯。
不知不觉就到了文山街。
顾息澜替她拉开车门,魁梧的身躯犹如高山般岿然直立。
杨佩瑶穿上风衣,整理好旗袍裙摆,下车站在他身侧。
她比他足足矮一个头,目光平视的时候恰对准他长袍领口处精致的缘边,“多谢顾会长,这件衣裳多少钱,回头我还给您。”
顾息澜垂眸,看到她浓密如雕翎般的睫毛和那双盈盈如秋水般的双眸,心头软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孔,冷声道:“你是借我名义入得学,别给我丢人。”
重重地关上后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有件事情,顾息澜一直耿耿于怀。
那天,他把淋雨的杨佩瑶送回家之后,当夜她就入梦与他纠缠,浑身湿漉漉的,触手冰凉,水草般攀附在他怀里。
及至醒来,床榻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三点和六点分别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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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开学
杨佩瑶呆呆地看着汽车远去,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人……真是喜怒无常。
上一刻还绅士般帮她开车门, 不到两分钟, 就甩出这么句冷冰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