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常凤卿不胜其烦、不堪其扰、苦不堪言,一心只盼着真珠能快些回来,哪怕人不回来,有一封书信也好啊。
只要她肯点头应允,自己便立刻去请皇上赐婚。
可如今音讯全无。
难道是自己寄去的几封书信没有送到她手上吗?
假若是收到了信,为什么不回信呢?
她为什么不回信,是不肯吗?
这些念头压在常凤卿的心头。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想起便辗转难眠,
他让阿元去赵家打听了几次,次次失望而回。
幸好机缘巧合,外国使节来朝,他趁机领了这个去觉明寺编译佛经的活儿干,总算上山躲了几天清净。
今日阿元从赵家回来,在马车上悄悄的告诉常凤卿:“少爷,真珠小姐已经回来几日了,今日还上山礼佛了。”
常凤卿乍闻之下,大惊亦大喜道:“当真!”
他猛地站了起来,个高腿长,脑袋一下子撞到了马车顶棚。
赶车的太监乃是皇家使唤惯了的,最是会察言观色,察觉到车厢里有动静,立刻靠边停车,问道:“大人何事?”
阿元赶紧道:“无事,无事,我方才想开窗户看看到哪里了,没站稳在车厢里摔个屁墩儿,公公您继续走您的。”
常凤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坐下闭上眼睛,凝神定气,舒缓呼吸,调整了好一阵儿才轻声道:“待晚间回房后,无人处再细说,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坏她闺誉。”
回到眼下,虽然张文澜在后面声声唤着:凤卿凤卿慢些走,他却一心只想将这位张小姐赶紧送走,才能回去同阿元细问真珠回来的情况。
阿元带的这条路,游人香客确实相对较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这两人都是京城的名人,今日一前一后的出来,一个峨冠博带、走路带风,一个娇羞无力,柔若无骨,当真是一道风景,引得游人侧目。
常凤卿毫不理会路人的目光和惊呼,只顾着一路向前疾走,张文澜竟也始终跟上了。
七拐八绕之后,到了一处山门前,常凤卿驻足,等张文澜到了之后道:“此处便是觉明寺的后门了,出门之后便是后山。”
此时一个正在扫地的半大小沙弥放下手中的扫帚,上前双手合十道:“见过常大人,见过这位女施主。”
常凤卿对那小沙弥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小师傅,有劳你将山门打开,为张小姐引路去后山,找几个行路方便的风景秀丽处走走瞧瞧。”
他又偏过头,轻俯下一张俊脸,放柔了声音对张文澜道:“张小姐,这位小师傅会为你引路,他自幼山中长大,最熟悉山上的景致。敝人今日早起入宫为太后进献佛经,眼下有些疲累,先回去休息了,小姐请自便。”
说罢不等张文澜反应过来,扭头便走。
这张小姐养尊处优,何曾走过这么多路,犹自气喘吁吁地晕乎着,忽而听到常凤卿望着她,还对她温柔地说话,那低低的声线仿佛春风拂过,一时间更加眩晕了。
待到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听见阿元的声音飘过来:“小姐还是早些回去,晚了山上有狼。”
张文澜顿时一哆嗦,她气呼呼地绞了绞手中的丝帕子,重重地扔在了草丛中,口中忍不住“哼”了一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实实不解风情。”
扫地僧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丝帕子道:“小僧谢施主赏赐,只是此物在小僧处无用,还请施主收回。”
张文澜的贴身大丫鬟,名唤绢花,白了那小和尚一眼,伸手拿过那帕子,又小声地问道:“小姐,咱们还看景儿吗?”
张文澜恨恨道:“还看什么景儿?景儿都走了!赶紧把马车叫来,下山回府!”
绢花立刻厉声对扫地僧道:“你聋了吗,我家小姐让你快开山门,叫马车到门口等着。”
扫地僧低头默默地取钥匙开了门,张府的马车已经很听话的在门外等待了。
丫鬟们搀扶着张文澜,正欲跨过门槛上车之时,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那小沙弥道:“平日里可有别的小姐来找过常大人。”
小沙弥摇头:“小僧不知。”
张文澜用眼睛示意了绢花一下,绢花理会了,立刻从怀中掏出些散碎银子洒在了地上,轻蔑地看向那小沙弥,不就是想要银钱吗。
张文澜又问道:“来找常大人的那些小姐们你不说我也知道有谁,闻得出家人不打诳语,哪位小姐曾与常大人交谈过?”
小沙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散碎银两,似乎用力想了一下,然后对张文澜双手合十道:“小僧只见过常大人同施主你交谈过。”
“我?你是说他只和我说过话?”
她拿着帕子的手指向自己,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小沙弥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张文澜原本心情乌云密布,小沙弥的话仿佛一道阳光刺破乌云照进心里,然后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散了乌云,继而阳光灿烂。
她不再理那小沙弥,按着丫鬟的手,踩着家丁的背上了马车,慵懒地倚靠在车厢里,将车窗的珠帘卷起一半,让山风吹进来。
张文澜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托着香腮,心里甜丝丝地想着:原来他当真是个迂腐的榆木疙瘩,原来我在他眼里终究是与别的女子不同。我就知道,像我这等美貌与才华兼具的女子,岂是那些庸脂俗粉们能比得上的。除非是瞎子傻子,否则这世上没有男子能够无视。
香车宝马拉着美人儿走了,银铃一路随风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本上山的时候张文澜觉得骨头都要颠碎了,如今下山的路走起来却舒心顺畅。
扫地僧见她上车走了,默默地回身锁了山门,拿起大扫帚继续扫地,将那些散碎银子同地上的杂草枯枝落叶一起扫进了垃圾堆里。
常凤卿回到他这几日临时安置的居士寮房内,关上了房门,阿元忙道:“我去给少爷打水洗漱吧,走这一身汗。”
常凤卿连连摆手,急切地压低声音道:“快快详细告诉我今日你去赵家的情形,可见着二小姐呢,她都是如何说的?”
阿元道:“二小姐今日带着贴身的几个小丫头半夜就上山来觉明寺进香了,我压根没见着人呐。”
常凤卿闻言有些懊恼道:“今日我刚巧下山去见太后了,怎么就这么不凑巧。”
阿元劝解道:“少爷别急,我今日托那小童告诉妙菱,这几日我们都在山上,让她明日来庙里找我玩。那小丫头啥事都不瞒着二小姐,她定会告诉二小姐的;二小姐若是有心,也定会来找少爷的。”
这一回,常凤卿沉默了许久,才怅然开口,像是对阿元,也像是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听闻男女之间,应是你若无心我便休。
可若她真的无心,一腔真心,岂能说休便休。
第84章 林家母女与张家母女
第二日清晨一起来,昨日一起上山几个小丫头直呼浑身酸痛,连抬胳膊抬腿儿都困难,只有妙菱完全没什么感觉。
妙雨大感奇怪:“为何只有小姐和妙菱姐姐不痛呢?”
妙菱自己也奇怪:“这真是稀奇事,明明我一路都跟着小姐爬山,你们几个爬到半路上就做驴车了呀?”
妙云想了想突然捂住嘴惊恐道:“会不会是佛祖怪罪我们几个了,心不诚,不是徒步上山的。”
此言一出,几个小丫头都哆嗦了一下,然后齐刷刷看向真珠,哭丧着脸,哀声嚎道:“小姐,怎么办呢?”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真珠听了这几个小丫头的议论,立刻米菲上头了,毕竟她前世曾是校田径队长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新学霸。
她本想解释一下:因为这几个月我不在家,你们整日不出去走动,缺乏锻炼;乍一运动,身体素质无法适应突然增大的运动量,导致肌肉供氧不足,无氧代谢产生的乳酸大量堆积。
乳酸是一种酸性物质,它会刺激肌肉中的神经未梢,产生疼痛感,过个三五天就会自行消失的。而妙菱是一直跟我在外面疯跑的,身体素质自然比你们好些。
千言万语在舌头上转了三圈,她硬生生地又给憋了回去,说来话长,说来话多,这里的专有名词真要解释起来得说个三天三夜,别说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就是真明白也坚决不能说出来。
重点是,目前在这个世界活得还可以,挺快乐的,还不打算被当成妖婆烧死。
真珠决定,向现实妥协,向封建迷信势力低头,她装神弄鬼地接过话道:“没错,肯定是你们几个偷懒,佛祖怪罪了,过几日咱们再去一趟,一定要好好表现,好好给各路神仙磕头。”
听小姐这么说,几个小丫头更惶恐了。
见她们这样,真珠心有不忍,便岔开话头道:“都去缝纫房瞧瞧你们妙菱姐姐的新衣裳做好了没,拿回来试试,明日还要去见大排场呢。”